城內官民人心惶惶,謠四起,都說燕軍有妖法,能驅使江水,頃刻間便可兵臨城下。
行宮內,趙構面無人色,剛剛因為王慶大軍到來而勉強穩定下來的情緒再次崩潰。
他召集心腹大臣,聲音帶著哭腔:“江陵不可守矣!燕軍勢大,水師已控大江,若待其合圍,朕必為階下囚!”
張邦昌、黃潛善等人此時也再無他策,唯有勸諫遷都。
“官家,江陵毗鄰大江,無險可守。為今之計,唯有西幸蜀中。蜀道艱難,天府之國,足可倚仗山川之險,緩圖恢復!”
汪伯彥跪伏在地,聲音急促。
宗澤從襄陽發來的急奏則力勸趙構堅守,及江陵若失,則天下人心盡去,并自請回援。
但這封奏疏被黃潛善等人扣下,并未呈到趙構面前。
去留之間,趙構的懦弱與恐懼最終占據了上風。
“走!立刻走!”
趙構幾乎是尖叫著下令,“移駕成都府!命王慶所部斷后,阻滯燕軍!命宗澤自行決斷,可棄守襄陽,率軍入蜀!”
建炎朝廷的最后一絲抵抗意志,隨著趙構這道倉皇西逃的命令而徹底瓦解。
當天晚上,江陵府內一片混亂,趙構在張邦昌、黃潛善、汪伯彥等少數心腹及數萬禁軍護衛下,倉促打開西門,經荊門軍方向,向成都府路亡命奔逃。
等到鄧元覺、費保指揮大軍,趕到江陵府的時候,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
王慶所部被留下斷后,軍心早已渙散,見燕軍船隊鋪天蓋地而來,稍作接觸便紛紛潰散。
王慶本人見勢不妙,也顧不得斷后之責,帶著核心部眾和王妃段三娘,尾隨趙構西逃的隊伍,一同向西狂奔。
燕軍東路軍主力兵不血刃進入已是混亂不堪的江陵府。
這座長江中游的重鎮,偽宋朝廷名義上的都城,在開戰不到兩個月后,便宣告易主。
鄧元覺站在江陵城頭,看著城內尚未平息的騷亂和遠處西逃偽宋君臣揚起的塵土,啐了一口。
“呸!跑得倒快!傳訊王爺,江陵已克,偽帝西竄!”
消息傳至方天靖軍中時,他正與魯智深、武松等人督率大軍,對襄陽形成合圍之勢,并與岳飛率領的宋軍前哨又有過幾次小規模交鋒,互有勝負。
得知趙構棄江陵西逃,江陵已下的消息,方天靖放聲長笑。
“哈哈!趙構這個家伙,果然膽小如鼠!傳令鄧元覺,先行穩固江陵,肅清殘敵,安撫百姓。再命費保率領水師繼續西進,沿江掃蕩,控制長江水道!”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地圖上的襄陽,眼神也變得冷峻許多。
“趙構逃走后,襄陽已成孤城!宗澤老將軍、岳飛他們,還能為那個棄城而逃的偽帝,死守到底嗎?”他喃喃自語道。
于是,他果斷下令加強對襄陽的心理攻勢,將趙構西逃、江陵失守的消息,用箭書射入城中。
一時間,襄陽城內,原本憑借宗澤威望和岳飛等將領勇力而凝聚的軍心,開始出現動搖。
孤城懸于北方,后路已斷,君王棄之如敝履,這仗,還為何而打?
如今已經是靖難二年初夏,南征戰局因東路軍的迅猛突擊和趙構的懦弱西逃,發生了決定性的變化。
戰事進展的比方天靖預料的要好很多。怪不得歷史上趙氏父子守不住東京城,實在是太菜了。
燕軍兵不血刃拿下江陵,燕軍的聲勢達到。方天靖的統一大業,似乎已經觸手可及。
江陵易主、趙構西逃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被圍得鐵桶一般的襄陽城。
盡管宗澤與岳飛等竭力穩定軍心,但這石破天驚的噩耗還是對守城軍士的士氣打擊很大。
而此時的城外,燕軍連營數十里,給城內守軍的壓力不而喻。
方天靖并沒有因為江陵的輕易得手而急于對襄陽發動總攻。
他清楚強攻這座堅城,必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招降這四萬精銳,無論是對于減少傷亡,還是對于未來穩定南方,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
他首先下令把招降政策寫成無數箭書,由神射手日夜不停地射入襄陽城內。瓦解守軍意志。
同時,他又親自修書一封,派人送至宗澤手中。
信中,方天靖并未以勝利者自居,反而對宗澤保境安民的操守表示了敬意。
繼而筆鋒一轉,他又道:“如今天下崩裂,胡虜肆虐于北,偽帝茍安于西,黎民倒懸,亟待拯溺。老將軍豈可為一己虛名,而置四萬將士性命、滿城百姓安危于不顧?若能幡然來歸,共扶社稷,則麾下將士,一視同仁,量才錄用,共圖恢復漢人輝煌!”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宗澤的回信卻只有寥寥數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唯死而已,勿復多。”
宗澤的態度非常堅決,毫無轉圜的余地。
不過方天靖并沒有氣餒。
他知道對于宗澤這等重氣節勝過生命的老臣,單憑自己一封信的勸降難以奏效,必須找到關鍵之人。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一個老熟人,宿元景宿太尉。
宿元景乃是三朝老臣,威望崇高,且與宗澤是舊識。
更重要的是,宿太尉如今在東京朝廷中地位很高。由他出面,最好不過。
方天靖立刻派快馬將宿元景從東京請至軍前。
白發蒼蒼的宿太尉,顧不上年邁體衰,直接乘坐馬車,來到了襄陽城外的燕軍大營。
接著,他又手持旌節,在燕軍騎士的護衛下,來到襄陽城下喊話。
“汝霖老弟!故人宿元景在此,請開城一敘!”宿太尉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在城下回蕩。
城頭之上,宗澤看到果然是宿元景親至,心中感慨萬千。
他下令放下吊籃,將宿太尉接入城中。
二人在襄陽府衙相見,故人重逢,卻已是各為其主,物是人非。
“汝霖,何苦如此執拗?”宿太尉嘆息道。
“鎮北王雖起于微末,然雄才大略,連破金夏,光復故土,功在社稷。更難得其心懷天下,欲結束這亂世,拯民于水火。你在此死守,除了徒增傷亡,玉石俱焚,于國于民,又有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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