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朱勔的手下便按照他的吩咐送來了蓋著蘇州應奉局的招安文書。
方天靖臉上堆滿了感激涕零和受寵若驚的神情,深深一揖到底,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激動”的微顫。
“朱相公知遇之恩,信任之重,天學生沒齒難忘!趙娘子仗義執,鼎力相助,學生亦銘感五內!學生定當肝腦涂地,不負厚望!”
他再次向朱勔和趙元奴行了禮,然后帶著始終如磐石般沉默、眼神卻銳利如刀的鄔福,退出了這間雅室。
雅室內,熏香依舊。
朱勔看著方天靖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手指摩挲著扳指,眼中閃爍著老謀深算的光芒。
一個窮酸秀才,一紙文書,若能換來太湖的安寧和花石綱的順暢,這筆買賣太劃算了。
若是失敗?哼,那便是方天靖膽大妄為,偽造官文,死不足惜。
看到趙元奴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他很識趣地離開了這里。
趙元奴則重新坐回梳妝臺前,銅鏡映出她清麗絕倫卻帶著一絲復雜神色的容顏。
方天靖臨走前那看似激動實則深不見底的眼神,還有他貼身收起文書時那一閃而過的冷冽,都讓她心緒難平。
這個謎一樣的年輕人,此行真的只是為了救人嗎?
她拿起方天靖進門時遞上的那首詩箋,指尖輕輕拂過“自比瑤臺第一人”的字句,陷入了沉思。
而走出醉月軒,融入蘇州城迷離夜色中的方天靖,感受著懷中那份“招安文書”,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
蘇州城的燈火在身后漸遠,喧囂被夜色吞沒。
方天靖并未返回客棧,而是帶著鄔福和安道全,來到了一處豪華宅院。
這里是他計劃第二環,不容有失。
這座高墻大院,便是蘇州城最大的鹽商——沈萬金的府邸。
安道全看到那熟悉的門庭,打起了退堂鼓:“方公子,我們還是走吧。之前不肯借錢給我的錢莊,就是這座府邸的沈大官人開的。”
他想起之前被無情驅趕的屈辱,就有些激動。在建康城的時候,他神醫安道全的名頭,誰人不給三分薄面。
方天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先生不要急,安心看戲。”
他示意鄔福上前叫門。
沈府的門房是個眼高于頂的管事,見方天靖三人衣著普通,又面生得很,根本不想搭理。
尤其是他看到安道全,更是鼻孔朝天,語帶譏諷:“這不是安神醫嗎?大晚上的還來借銀子?我們大官人可沒空見你!”
鄔福冷哼一聲,一雙大手直接按在厚重的門板上,門板直接被推開,連同那個門房也被推得向后踉蹌幾步。
鄔福瞪著他說道:“快去通稟你家大官人,就有貴客臨門,讓他速來迎接。”
管事被鄔福的氣勢震懾住了,不敢再怠慢,連滾帶爬地跑進了院子深處。
不多時,一個身材富態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
他那雙細長的眼睛閃爍著商人特有的精明。
沒錯,此人正是沈萬金。
他一眼就看到了安道全,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露出那那慣有的笑容。
“不知是何方貴客臨門,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在下沈萬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管事說有要事相商?”
沈萬金在沒有搞清楚對方身份之前,態度還算謙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