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卷起一道煙塵,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直到尾燈徹底看不見,張小月才收回目光。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夕陽將江沐的身影拉得很長,顯得格外高大。
“你會回京城嗎?”
聲音很輕,帶著顫抖。
那是云泥之別的恐慌。
他是天上的云,是領導看中的人,是神醫;而她只是地里的泥,是個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村姑。
江沐收回目光,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因為不安而顯得楚楚可憐的姑娘。
他伸出手,輕輕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
“回肯定是要回的。”
張小月的心猛地一沉,臉色瞬間煞白。
“不過——”
江沐話鋒一轉,眼神溫柔。
“得帶著你,帶著平安,咱們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張小月猛地抬起頭,大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那是驚喜過后的決堤。
“真的?”
“騙你是小狗。”
江沐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裝著地契的信封,塞進張小月手里。
“拿著,這是江老爺子給咱們的安家費,以后咱們進京,這就是咱們的窩。”
張小月感覺手里的信封輕飄飄的,有些疑惑。
“這是啥呀?一張紙?”
“這東西看上去不起眼但是……”
江沐頓了頓,目光望向遙遠的東方。
“它,價值連城。”
張小月捧著那輕飄飄的信封,指尖都在打顫。
在那張泛黃的紙張上,紅彤彤的印章像是一團火,燙得她心慌又眼熱。
京城。
這兩個詞對于此時的她而,遙遠得就像是天上的星宿。
“江沐……這真給咱們了?”
她仰起頭,眸子里閃爍著細碎的光。
江沐看著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語氣里滿是寵溺。
“傻丫頭,這還能有假?上面白紙黑字寫著呢,北池子大街,那可是皇城根兒底下。”
他環視了一圈這孔昏暗逼仄的窯洞,嘴角噙著笑。
“咱現在住這地兒,頂多算個窩。那張紙上的院子,能頂咱們這兒兩個大。到時候把那影壁一修,葡萄架一搭,才是正兒八經的日子。”
兩個大!
張小月倒吸一口涼氣。
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但兩個大這個概念足以讓她明白這份禮有多重。
“我的個乖乖……”
她呢喃一聲,手忙腳亂地把信封折好,又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塊手帕,里三層外三層地包了個嚴實。
這還不算完。
她跳下炕,翻箱倒柜找出一個帶鎖的鐵皮盒子,把這身家性命鎖進去,然后塞進了炕柜的最深處,那是連老鼠都鉆不進去的死角。
做完這一切,她才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口,臉上的紅暈久久未退。
……
縣城,臨時的小院里。
夜色已深,昏黃的燈光將幾人的影子投射在窗紙上。
江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捧著那只搪瓷茶缸,熱氣氤氳著他略顯疲憊卻依舊威嚴的面容。
“衛國。”
老爺子吹開浮在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聲音沉穩有力。
“既然小沐不肯現在走,那是他有主意,咱們不強求。但文杰這孩子是個實誠人,辦事牢靠,這幾年也沒少幫襯小沐,咱們不能虧待了他。”
江衛國正襟危坐,微微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