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小月真誠關切的眼神,江沐心中那套為應付張蘭而編織的說辭,瞬間便說不出口了。
他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聲音里帶著奔波整夜后的疲憊,卻異常沉穩。
“不是送藥,是……被劫了。”
張小月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滾圓,里面全是難以置信。
江沐沒有添油加醋,只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平鋪直敘地講了一遍。
他講得平靜,可張小月聽得卻是心驚肉跳。
當聽到劫匪甚至有槍時,她的臉色瞬間煞白,仿佛身臨其境。
“天吶……”她喃喃自語,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望向江沐的眼神里,除了后怕,更多了幾分異樣的光彩,“他們實在太大膽了,幸好,幸好平安回來了。”
江沐點點頭,不再多,彼此的默契已無需贅述。
兩人都已是筋疲力盡,簡單洗漱后便各自沉沉睡去。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江沐是被院子里一陣急促的引擎聲和說話聲吵醒的。
他披上衣服推門出去,只見楊小軍正在門口。
“江沐兄弟!你可算醒了!”楊小軍一見他,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黝黑的臉上滿是急切,“我正要去找李隊長,跟喜龍那小子好好談談賠償的事!”
江沐心里立刻意識到,壞了,把這茬給忘了!
他連忙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將楊小軍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小軍,這事兒……恐怕不能現在去談。”
“為什么?”楊小軍一愣,滿臉不解,“這次喜龍可是遭了大罪,必須給賠償!”
江沐暗自苦笑,這要是讓張蘭嬸子知道兒子經歷了什么,非得當場嚇暈過去不可。
“小軍,聽我說,”他耐心地解釋,“我們回來的時候,怕家里人擔心,就撒了個謊,只說是廠里有緊急送藥任務,路上車壞了才耽擱的。您這會兒要是大張旗鼓地去談賠償,不就全露餡了嗎?”
楊小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呀!你看我這腦子!光想著賠償,把這茬給忘了!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撓了撓頭,有些發愁,“那這事兒咋辦?總不能讓喜龍受了委屈吧?”
“你放心,”江沐胸有成竹,“等喜龍銷了假回廠上班,你在廠里跟他談,把錢和獎勵都給他。在家里,這事就當沒發生過。這樣既不讓家里人擔驚受怕,喜龍也得了實惠,兩全其美。”
“對對對!就這么辦!”楊小軍連連點頭。
送走了楊小軍,下午時分,李有柱便帶著李喜龍找了過來,手里還拿著鐮刀和背簍。
“江沐啊,歇過來了吧?”李有柱憨厚地笑著,露出兩排被煙草熏得微黃的牙齒,“你那幾塊藥田里的草該除了,喜龍這幾天閑著也是閑著,我們爺倆過來給你搭把手。”
江沐也沒客氣,有人幫忙自然是好事。
三人一邊在藥田里忙活,一邊閑聊。陽光炙烤著大地,田間彌漫著泥土和草藥混合的清香。
忙活得差不多了,江沐才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姑父,上午藥材廠的楊廠長來過了。”
他將楊小軍要來談賠償,被自己攔下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李有柱聽完,停下手中的活,重重地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埋頭苦干的兒子。
這個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漢子,此刻臉上滿是后怕。
“江沐,這事……多虧了你。要不俺們這粗人,還真想不到這一層。”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話鋒一轉,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江沐啊,你看……喜龍這娃這幾天正好歇著,你之前提的那個事……公社小賣部王家的閨女,趁這個空,去探探口風?”
經此一劫,李有柱想讓兒子盡快成家立業的心思,變得前所未有的迫切。
李喜龍在旁邊聽著,臉立刻就紅了,手里的鐮刀揮得更快,假裝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