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完飯,剛把碗筷收拾好,院門被推開,張小月跑了進來。
“江沐哥,江沐哥!山上的道士下山化緣了,正在村里挨家挨戶地走呢!”
“道士?”江沐有些詫異。
這個破四舊的年代,牛鬼蛇神都被打倒了,竟然還有道士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出來活動?
“是呀!”張小月用力點頭,氣息還有些不勻,“咱們這后山上有個青云觀,觀里的老道長每年秋收后都會下山化緣。村里人都信他,說他可靈了!今年,他還帶了個小徒弟下來呢,看著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說著,張小月又想到了自己小時候,“我小時候發高燒,燒得人都說胡話了,衛生室的赤腳醫生給打了針也不管用。我娘急得沒辦法,就背著我上青云觀求了一碗符水。說來也怪,喝下去沒多久,人就清醒了,燒也退了。”
聽到符水二字,江沐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時的他身體也不好,有一次大病,昏迷不醒。
家里人也是請來了一個游方的老道士,在他床前設壇、搖鈴、念念有詞,說是叫魂。
神奇的是,儀式過后沒兩天,他的病竟然真的好了。
正思忖間,院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一個身穿洗得發白的藍色道袍、鶴發童顏的老道士,牽著一個梳著總角、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正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拂塵,安靜地看著院內。
“快!”江沐立刻回過神來,對張小月吩咐,“去屋里,裝一小袋米,再把早上蒸的饅頭拿十個出來。”
“啊?十個?”張小月嚇了一跳,白面饅頭可是精貴東西,一般人家給一兩個意思一下就頂天了。
“去吧。”
很快,張小月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走了出來。
江沐親自接過來,遞到老道士面前。
老道士看著那鼓鼓囊囊的袋子,特別是從袋口露出的那一片雪白的饅頭,十分震驚。
這手筆,太大了。
“無量天尊。”老道士稽首行禮,聲音清朗,“福生無量,居士好大的善心。只是貧道師徒二人,受用不起這般厚贈。”
“道長不必客氣。”江沐淡然一笑,“一點心意罷了,還請收下。”
見江沐態度堅決,老道士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分量之沉,讓他清瘦的手臂微微一墜。
他看了一眼江沐,又掃了一眼院子角落里那片被江沐精心侍弄的藥圃。
“居士慈悲為懷,貧道無以為報。”
老道士的目光落在那幾株人參上,緩緩開口,“只多嘴一句。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居士這幾株參苗,種得太過密集,不若……忍痛拔去幾株,留下的,方能氣足神完。”
說完,他再次稽首,便牽著一臉懵懂的小道童,轉身緩緩離去。
江沐走到藥圃前,蹲下身,果然發現那幾株人參的根系已經開始盤根錯節。
他伸手,拔掉了其中長勢最弱的兩株。
而在通往村外的土路上,小道童仰著頭,好奇地拉了拉老道士的衣袖。
“師父,您剛才為啥盯著那個大哥哥看了那么久呀?”
老道士腳步一頓,沒有回答。
他從懷中摸出三枚古舊的銅錢,隨手往空中一拋,待銅錢落下,他低頭看了一眼卦象。
他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手指飛快地掐算著,口中喃喃自語。
“雙魂共體,龍潛于淵,一魂照世,一魂遮天……怪哉,怪哉!天機混沌,貧道竟……竟看不透!”
“師父,啥是雙魂共體呀?”小道童似懂非懂地追問。
“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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