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之后,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之下,秦陽終于睜開眼來,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而這口氣之中似乎蘊含著一抹淡淡的黑光,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剩下的一點余毒,但這明顯讓旁邊的齊伯然也大大松了口氣。
“齊叔,沒事了!”
睜開眼來的秦陽,第一眼就看到了齊伯然擔憂的老臉。
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從其口中說出來的話,仿佛讓齊伯然緊繃的身體都瞬間放松了下來。
雖然他對秦陽的血脈之力有很大的信心,可那是a級劇毒啊,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劇毒,萬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辦?
秦陽終究是人不是神,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么事情是能百分百保證的,更何況他們這一次遇到的對手還極其狡詐。
好在最后的結果還是不錯的,秦陽雖然臉色有些蒼白,還有些中氣不足,但在齊伯然的感應之下,那些劇毒已經全部被化解了。
或許正是因為秦陽的血脈之力化解a級劇毒,才導致秦陽血氣不足,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補得回來了。
旁邊的楊旭和門口的昆城小隊幾人,原本忐忑的心情也終于落到了實處,但心頭的激動,一時之間卻平復不下來。
“張衡,現在可以說了吧?”
秦陽倒是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見得他第一時間轉過頭來,對著有些發愣的張衡問了一句。
聽得這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張衡臉上,想要聽聽從他的嘴里,到底能說出什么樣的隱秘來。
秦陽冒了這么大的風險,不就是為了從張衡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東西嗎?
若是這家伙還敢玩什么貓膩,跟自己耍什么心眼的話,秦陽并不介意讓對方知道一下自己的厲害。
他的某些手段,未必就在非人齋齋主先前種下的劇毒之下。
“你們……應該已經去過那間曾經關押過黎紅霞的秘室了吧?”
回過神來的張衡,倒是沒有拖泥帶水,他先是問出一個問題,然后臉色有些異樣地說道:“那個地方,原本是由一明一暗兩個人看管。”
“明的那個,就是你們昆城小隊的阿琴,也是我的妻子。”
當張衡口中說出這樣一個事實的時候,場中先是一片安靜,緊接著昆城小隊所有人的臉上,盡都露出一抹極其不可思議的神色。
“張衡,你少胡說八道,阿琴她……她怎么可能做這樣的事?”
跟阿琴關系最好的張平直接沖口而出,但這樣的話只是引來張衡的一臉冷笑罷了。
作為大夏鎮夜司昆城小隊的人,張平他們不能接受自家隊友背叛組織的說法。
而以他們對阿琴的了解,阿琴也是肯定做不出這種事的。
可張平雖然如此憤怒咆哮,但在他的心底深處,卻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絲不安,很害怕張衡說的就是真的。
那樣不僅會打擊他們對阿琴的信任,連帶著整個昆城小隊都會臉上無光。
楊旭和郭春這兩個正副隊長只是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其中前者還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那個年輕人,想起對方剛來昆城時說過的一些話。
那個時候他們剛剛通過阿琴的氣息,找到張家后門街道對面的密室,由此推斷出那正是曾經關押過黎紅霞的囚室。
而當時楊旭猜測是阿琴無意發現了那間密室,還沒有來得及通知昆城小隊之前,就被人殺掉滅口了。
這看起來是一個很合理的推論,但當時秦陽卻說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阿琴原本就是非人齋的人,是看到了十萬積分的懸賞令,想要賺取這筆天文積分,選擇鋌而走險,結果被發現滅口。
而那時的楊旭,是完全不相信這個說法的。
畢竟阿琴是他的隊友,要不是礙于秦陽的實力和身份,他恐怕都會據理力爭。
他下意識地沒有去想,為什么關押黎紅霞的地方,會離阿琴的家這么近,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因果關系?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時間,他們沒有找到太多線索,阿琴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自然也得不到求證,楊旭都漸漸忘記這個推測了。
沒想到這張衡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便算是印證了秦陽當初的推斷。
即便張衡還沒有說更多的細節,但楊旭已經隱隱有一種感覺,或許當初斬神大人的推論,才是事實的真相。
“這有什么不可能的?”
張衡冷笑著瞥了張平一眼,聽得他說道:“三年之前,阿琴就已經暗中加入了非人齋,只是你們沒有絲毫察覺罷了。”
“一年之前,阿琴被齋主派發了一個任務,就是看守黎紅霞,這一年時間以來,幾乎都是她親自在給黎紅霞送菜送飯。”
張衡并沒有隱瞞,聽得他說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們永遠也不會發現阿琴的秘密,只可惜……”
說到這里的時候,張衡下意識看了旁邊的齊伯然一眼,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眼眸之中,浮現出一抹極度的幽怨。
“是懸賞令提升的那十萬積分,讓阿琴沒有抵擋得住誘惑,這才選擇了鋌而走險?”
旁邊的秦陽接口出聲,他之前就有這樣的推測,張衡口中說出來的事實,算是印證了他的推論。
“是!”
這或許就是張衡心中幽怨的緣由了,他心想如果沒有十萬積分的懸賞,阿琴就不會做出這些傻事,說不定還能多幸福幾年呢。
聽得張衡的回答,旁邊的齊伯然也不由有些感慨,心想秦陽這提升懸賞額度的方法,終究還是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雖說此事耽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出現轉機,但懸賞令的額度提升,無疑是此次事件的導火索。
沒有十萬積分的懸賞,就沒有阿琴心態的變化,她也就不會死于非命,更不可能讓秦陽順藤摸瓜查到那間密室了。
秦陽還隱隱有一種感覺,如果不是阿琴的死,這個張衡也不會主動聯系齊伯然。
這所有的陰差陽錯,都在那突然提升了額度的懸賞令之上。
“阿琴是怎么死的?”
旁邊的楊旭終于沒有忍住問出了一個問題,就算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但還是想要聽張衡親口說出一個答案。
“是我親手殺了她!”
張衡的聲音有些落寞,又蘊含著一抹心痛,眼眸之中甚至有些濕潤,腦海浮現出妻子的音容笑貌,握著拳頭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殺她的!”
下一刻張衡赫然是抱著頭蹲了下來,嚎啕大哭道:“我要是不殺她,不僅我們倆都活不了,齋主大人還會殺了我全家,虎兒……”
所有人都看著蹲在地上大哭的張衡,心情很有些復雜,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阿琴的死因,到現在幾乎已經真相大白了。
張衡原本就是非人齋的人,說不定早在七年前他跟阿琴結婚的時候,就已經在布局了,不得不說那個非人齋齋主確實是計謀深遠。
同床共枕了整整七年的丈夫,阿琴愣是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這里也不得不說張衡的偽裝確實厲害。
又或者說張衡的偽裝之中,夾雜著幾分真情,正是這些真情,讓阿琴沒有半點懷疑。
只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阿琴隱瞞了自己是大夏鎮夜司的人,還隱瞞了是非人齋的人,這本身同樣是一種欺騙。
可以說夫妻二人各有各的秘密,從來就沒有真正坦誠過,兩者之間的微妙關系,真是越想越復雜。
但現在看來,各有秘密的二人,卻都有對對方的真感情。
張衡不得已之下殺了阿琴,這段時間無疑都處在一種極度的懊悔和自責之中。
直到幾天前,他終于熬不住了,主動聯系了齊伯然。
這其中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父母和兒子,也想要解除自己體內的劇毒,再尋求大夏鎮夜司的庇護。
而這中間有幾分對阿琴之死的愧疚,想要讓大夏鎮夜司將非人齋連根拔起的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走出這一條路的張衡,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可走。
他知道非人齋齋主的手段,若不是鎮夜司的強大,他根本不敢背叛。
“好了,阿琴的事就不要再說了,你先告訴我,非人齋齋主在什么地方,黎紅霞又被關在了哪里?”
心中念頭轉過之后,齊伯然直接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他相信秦陽最關心的也是這兩個或者說一個問題。
“是在西南面的深山之中,我……我可以把位置給你們畫出來!”
張衡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隱瞞,但這里他還是耍了一點小心思,頓時讓齊伯然和秦陽臉上都浮現出一抹冷笑。
“這種小算盤就不要再打了吧,趕緊起來,親自帶我們去找!”
秦陽臉色清冷,一句話就讓張衡心中的算盤打不響了,只能苦起臉站起身來。
“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
秦陽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他先是看了一眼齊伯然,待得這位沒有什么異議時,才對著楊旭點了點頭。
后者會意,連忙去安排車輛,這次的任務,昆城小隊肯定也是要跟著一起的,這讓他們隱隱有些興奮。
如果只是昆城小隊,或者說再加上一個斬神大人,楊旭他們心頭恐怕都不會有太大底氣。
畢竟對方是能拿出a級劇毒的非人齋齋主,而且心智驚人,實力肯定極其不俗。
不過現在有齊掌夜使親自帶隊,那他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當下一行人兩輛車疾馳而出,很快便駛出昆城南門,直奔西南群山之中而去,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
西南群山深處,某一個山洞之中。
原本盤膝坐在床上的非人齋齋主,忽然間心有所感,猛然睜開眼來,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張衡身上的黑黎毒竟然被解了?”
非人齋齋主口中喃喃出聲,然后便是抬起頭來說道:“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呢。”
從這一句話中,不難看出這個非人齋齋主,其實早就做好了張衡會背叛的準備,甚至這都有可能是他故意為之。
要不然他只需要將張衡帶在身邊,帶來這群山之中的據點,張衡就算有異心,也根本沒有機會逃出去。
“秦陽小子,找齊伯然過來幫忙,你小子有些不講武德啊!”
非人齋齋主看了一眼旁邊的手機,口中再次傳出輕聲,想來以他的渠道,已經知道齊伯然連夜趕到了昆城。
無論非人齋齋主對自己有多自信,他也不敢說自己是齊伯然的對手。
因為他已經了解到齊伯然打破了桎梏,突破到真正的無雙境了。
“原本還想跟你小子玩玩,親眼看到某些好玩畫面的,既然你小子不按常理出牌,那就好好享受我給你準備的大禮吧!”
話音落下,非人齋齋主霍然站起身來,然后沉聲喝道:“來人!”
“齋主大人!”
門口出現一道身影,正是非人齋齋主最忠實的屬下盤蛇,他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等待著齋主大人下步的命令。
“我交代你的事情,全都記下了嗎?”
非人齋齋主的聲音有些低沉,而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右手掌心隱隱有一絲氣息繚繞,讓得盤蛇身形微微一顫。
“回齋主大人,都記住了!”
盤蛇不敢有絲毫怠慢,點頭應是的同時,還將某些話重復了一遍,這才讓非人齋齋主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就去把秦月帶過來,讓她從現在開始,寸步不離這個房間,直到某些人的到來。”
非人齋齋主面具之下的眼眸中浮現出一抹精光,其口中說出來的話,讓得盤蛇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轉身去找人。
…………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房間門口,秦月看起來有些糾結。
其目光四下打量,在沒有看到任何一道人影的時候,膽氣忽然壯了許多。
通過考驗來到這里也有幾天的時間了,現在秦月已經可以肯定,這個房間內關的,就是自家大哥心心念念的趙母黎紅霞。
這是每次有人送飯時打開門上的小窗口,秦月無意間瞅見的,那跟鎮夜司懸賞令上的黎紅霞照片就是一模一樣。
秦月雖然不是大夏鎮夜司的一員,但她跟楚江小隊諸人都很熟悉,有意無意間看到黎紅霞的照片,也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這知道內里關著的是黎紅霞是一回事,將之救出來,或者說將其消息傳出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里幾乎是與世隔絕,秦月又沒有手機,而就算有手機,她恐怕也不敢輕易傳消息出去,萬一被人監聽了呢?
這讓秦月有些郁悶和著急,因為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繼續偽裝成非人齋的一員,尋找可能出現的機會。
直到此時此刻,秦月打量四下無人,她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機會。
當然,這個機會并不是將黎紅霞救出去的機會,也不是可以傳遞消息出去的機會,而是跟黎紅霞第一次接觸的機會。
啪嗒!
再次看了四周一眼的秦月,終于鼓起勇氣抬起手來,打開了鐵門上的那個小窗口。
這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到房間內里的那道身影,依稀能看出黎紅霞面目憔悴,有些瘦弱,但狀態似乎還不算太差。
想來非人齋將黎紅霞關在這里另有目的,肯定不會讓她輕易就死掉,吃穿用度還是照顧得很不錯的,甚至每天都有肉。
“黎伯母……”
秦月強忍下心中的念頭,對著窗口內里輕輕喊了一句,讓得里邊的黎紅霞略有些無力地抬起頭來,一時之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或許從黎紅霞被抓到這里來之后,就從來沒有人跟她過多交流,包括那位非人齋的齋主。
而就算有人跟她說過話,也絕對不可能用這樣的稱呼,所以在她愣了一下之后,無神的眼眸之中,突然閃爍起一絲亮光。
“黎伯母,我叫秦月,我大哥是秦陽,您的女兒趙棠,是我大嫂……”
秦月知道時間緊迫,她聲音壓得很低,語速也很快,卻還是清清楚楚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
就是這簡單的幾句話,讓得黎紅霞身形猛顫,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鐵門窗口上那張有些陌生的臉龐。
“棠棠……”
尤其是聽到秦月口中所說的某個名字,黎紅霞腦海之中下意識浮現出一道仿佛銘刻在骨子里的身影。
那是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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