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毓靈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是靈靈不好,是靈靈撞到你了,你的頭疼不疼?”
她說著,一雙小手就毫不客氣地探了過去,在春桃剛被撞到的后腦勺上摸索起來。那力道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可不但按在了最疼的地方,還撥亂了她本就散亂的頭發。
“嘶——”春桃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都僵住了,幾乎是本能地想躲開。
“世子妃!奴婢,奴婢的頭沒事!”她幾乎是哀求著開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真的!您別碰了,奴婢是,是肚子疼!”
她實在受不了這番“關切”了,再被這么摸下去,她怕自己真的要暈過去。
“肚子疼?”鐘毓靈立馬松開了蹂躪她后腦勺的手,目光炯炯地盯向了她捂著肚子的手,“那靈靈給你揉一揉,靈靈以前也肚子疼,揉一揉就好了!”
春桃聞,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比方才更白了。她死死護住自己的肚子,連連搖頭:“不,不用了世子妃!奴婢這是吃壞了東西,歇歇就好,不敢勞煩您金尊玉貴的手!”
開什么玩笑!剛才摸頭都快要了她半條命,這要是揉肚子,她這條小命今天怕是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那怎么行!你是我的人,病了就得治!”鐘毓靈不依不饒,小嘴一撅,竟直接上手去掰她的手指,“你快松開,讓我看看是哪里疼,是上面還是下面?是絞著疼還是墜著疼?”
她一邊說,一邊用另一只手在春桃腹部毫無章法地戳來戳去。
春桃被她折騰得苦不堪,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混著后腦勺的陣痛,眼前陣陣發黑。她既不敢用力推開主子,又實在無法忍受,情急之下,只能拼命向門口站著、早已目瞪口呆的碧水使眼色。
那眼神里的祈求,幾乎要溢出來了:快!快把這位活祖宗拉走!
碧水總算回過神,看春桃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也嚇得不輕。
她連忙上前,柔聲勸道:“世子妃,您瞧春桃姐姐都疼出汗了。您這般關心,她心里肯定暖著呢。只是這病氣怕過了人,咱們還是讓她好生歇著吧。廚房剛燉了燕窩,您不是最愛喝嗎?再不去可要涼了。”
鐘毓靈被她拉著袖子,似乎還有些不情不愿,回頭看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春桃,才勉強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不然我下次還來看你!”
這話聽在春桃耳朵里,不亞于催命符,她連忙點頭如搗蒜:“奴婢遵命!多謝世子妃!”
只盼著這位世子妃下次別再來了!
碧水連哄帶勸,總算將鐘毓靈請回了正屋,還端了燕窩來。
鐘毓靈只吃了幾口就沒吃了。
“我有點乏了,想睡會兒午覺。”鐘毓靈打著哈欠道,“碧水姐姐,你也去休息吧。”
說著踢踏著鞋子上了床。
“是,奴婢就在外間候著,您有事就叫奴婢。”碧水恭敬地應了,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還體貼地將門帶上。
門扉合上的那一刻,室內光線一暗。
原本還睡眼惺忪的鐘毓靈,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里,方才的天真爛漫褪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湖般的沉靜與清明,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慢條斯理地坐直了身子,哪里還有半分嬌憨之態。
方才在春桃房里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清晰回放。
她那些看似胡鬧的觸摸,實則每一下都帶著目的。第一下按肩,是試探春桃的反應速度和氣力,虛弱不堪。后來摸頭,是借機探她頸側的脈搏,脈象浮而急,是體內有邪氣的征兆。
而最后那通亂按亂揉,更是她獨門的診脈手法。她的指尖看似隨意,實則已經游走于春桃腹部的氣海、關元等數個穴位。
根本不是簡單的吃壞了肚子。
那是一種藥性極猛的瀉藥,下藥之人劑量掌握得很好,既不會要了春桃的命,卻足以讓她上吐下瀉,脫力到日都下不了床。
這清暉院里,是誰要讓春桃“病”上這么幾日?
一個丫鬟病了,于她這個主子而,不過是少個伺候的人。可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挪走了一雙眼睛,一雙耳朵。
又或者,可以多一雙眼睛,一雙耳朵。
鐘毓靈眸光微斂,一絲冷笑自唇角勾起,旋即又隱沒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門外,碧水端著那碗幾乎沒動過的燕窩,靜靜地候著。
她側耳傾聽了片刻,確認里間徹底沒了動靜,這才松了口氣。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溫熱的白瓷盅,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光。她腳步一轉,并未走向小廚房,而是走到了院中一處僻靜的廊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