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拖長了音調,頓了頓,才繼續道:“貼身之人,日夜相伴,那香氣才會浸入衣料,融進骨子里。”
他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那話語里的暗示意味讓整個屋子的溫度都仿佛降了下去。
“怎么?”
“難不成安遠侯與他的同僚,還有什么貼身的交情不成?”
蘇清沅身子一顫,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夠了!”
國公夫人一聲低斥,剜了沈勵行一眼。
這混小子,說話怎么越來越沒分寸。
她轉過頭,聲音瞬間放柔,拉住了蘇清沅冰涼的手:“清沅,別聽他胡說八道。”
“男人在外頭的事,咱們暫且不去想。”
國公夫人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就算他真的糊涂,在外頭有了什么人,也未必就跟你中毒這事有干系。”
她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這樣吧,我先派人去查一查。”
“看看究竟是什么狐媚子,敢把主意打到安遠侯身上。”
蘇清沅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死死抓著國公夫人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姐姐,還好有你。”
她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就在這時,一直沒再開口的沈勵行忽然懶懶地插了句嘴。
“母親,這事兒交給我吧。”
蘇清沅愣了愣,看向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看了眼自己這個不省心的兒子,卻是嘆了口氣。
“也好。”
她點了點頭,話里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就交給你去辦。”
“畢竟,這京城里的鶯鶯燕燕,沒人比你更熟了。”
沈勵行:“……”
他難得地被親娘噎了一下,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那我先去了。”
話音未落,他便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松鶴堂。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
“主子。”
是墨影。
沈勵行眼皮都未抬一下“去查安遠侯。”
他頓了頓,補充道“把他最近接觸過的所有女人,都給我查個底朝天。”
墨影躬身應下:“是。”
但他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從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竹筒,遞了過來。
“主子,宮里剛飛來的信鴿。”
沈勵行的目光落在那竹筒上,伸手接過。
他拔開塞子,倒出一卷極細的紙條。
展開紙條,只掃了一眼,他原本慵懶的鳳眸里便閃過一絲銳利。
“呵。”
他輕笑一聲,隨手將紙條在指尖捻成了粉末。
“邀我去攬月樓。”
墨影的臉瞬間皺成了一只苦瓜。
“攬月樓?”
他忍不住拔高了聲調“主子,那不是城東新開的花樓嗎?”
“大公子前些日子才去,您這會兒去花樓,怕是這風流紈绔的名聲,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墨影的聲音里滿是愁緒。
沈勵行聞,非但沒生氣,反而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洗不清,才好。”
他懶洋洋道:“這不就是我們想要的么。”
墨影嘆了口氣,是真真切切地為自家主子發愁。
“可您也老大不小了。”
他苦著臉,小聲嘟囔。
“再這么下去,這滿京城的名門閨秀,哪還有敢嫁給您的?”
沈勵行斜睨了他一眼:“我的終身大事,何時輪到你來操心了?”
墨影脖子一縮,立刻垂下頭:“屬下多嘴。
沈勵行輕嗤一聲,將目光重新投向院中那棵老槐樹,語氣淡漠。
“本就是條走在刀尖上的路,何必再拉個無辜女子下水。”
“無人敢嫁,豈不正好。”
墨影心中一酸,卻不敢再多半個字,只覺得自家主子活得太累。
沈勵行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仿佛要撣去那片刻的沉郁。
“正好,我也有事找他幫個忙。”
墨影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神醫鬼谷?”
“嗯,”沈勵行鳳眸中光芒流轉,“他那人雖然看上去與世無爭,但背地里的法子可多著呢。”
墨影忍不住問:“夫人身子不是已大好了么,為何還要找神醫鬼谷?”
沈勵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信她,就是不知道她的法子能支撐多久。”
“何況,”他頓了頓,“找神醫鬼谷,也不單是為了母親。”
這話里有話,墨影卻不敢再追問。
他只覺得主子布的這盤棋,越來越大了,大到他已經完全看不清棋盤的全貌。
“是,屬下明白。”
沈勵行擺了擺手:“行了,先回書房去吧,給他回個信。”
說著走了兩步,卻又腳步一頓。
不知想到什么,他改了主意:“你先去吧,等會我自己回去。”
“是。”墨影沒有多問,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