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再次上前,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胳膊。
“姨姨的病,一針好不了的!”
“還需要好多,好多針!”
這話將沈勵行正欲抬起的腳釘在了原地。
他轉過身看向她:“你說什么?”
鐘毓靈被他看得一個哆嗦,卻還是鼓起勇氣,小跑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擺。
“我給姨姨扎了針,可是一針不夠的!”
她急切的解釋著。
“姨姨的病根很深,只通一次血脈,很快又會堵住的!姨姨還是會難受的!”
“要靈靈一直扎針,一直扎針,姨姨才能好起來!”
沈勵行聽得眉心緊鎖,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低頭看著這個抓著自己不放的小傻子,語氣里滿是嘲弄。
“一直扎針?你是想把我母親扎成個篩子嗎?”
“不是的!”
鐘毓靈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她松開他的衣擺,急急地伸出小手,指著自己的心口位置。
“不扎針,這里會疼的!像有蟲子在咬!”
她似乎想描述那是一種怎樣的痛楚,可腦子里卻找不到合適的詞。
她急得小臉漲紅,眼眶里又蓄滿了水汽,偏偏嘴笨,翻來覆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沈勵行看著她這副又蠢又急的模樣,心頭的煩躁不減反增。
“行了,別說了。”
他打斷了她毫無邏輯的辯解。
在鐘毓靈驟然黯淡下去的目光中,他極其不耐地吐出幾個字。
“你,跟我過來。”
鐘毓靈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驚喜。
沈勵行卻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冷冷補充了一句。
“丑話說在前頭,看完母親,立刻給我滾回鎮南侯府。”
說完,他便不再看她,轉身大步朝內院走去。
鐘毓靈愣了一瞬,連忙提起裙擺,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穿過回廊,繞過月洞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
沈勵行推開臥房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國公夫人正半靠在榻上,臉色蠟黃,唇邊毫無血色,雖是醒了,眉宇間卻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病氣。
府醫正躬身為她診脈,神情凝重。
“母親。”
沈勵行疾步上前,周身的寒氣在踏入臥房的瞬間便已消散無蹤。
國公夫人聞聲,緩緩睜開眼,虛弱地朝他笑了笑。
可當她的目光掃過沈勵行身后的鐘毓靈時,那剛剛緩和幾分的臉上,瞬間覆上了一層寒霜。
沈勵行察覺到了母親神色的變化,側過頭,對著身后纖弱的身影低喝一聲。
“站那兒,別動。”
他自己則快步走到榻前,在床沿坐下,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母親,您感覺怎么樣?”
國公夫人攥緊了沈勵行的手,氣若游絲。
“勵行,我怕是……要去見你哥哥了……”
這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沈勵行的心上。
他反手握住母親干枯的手,聲音都繃緊了。
“母親,您別胡說!”
“您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猛地扭頭,一雙利眼直勾勾地射向一旁的府醫。
“傅大夫,我母親到底如何?!”
傅大夫被他看得心頭一跳,連忙躬身回話,措辭格外謹慎。
“回二公子,夫人脈象比先前平穩了些,只是……”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國公夫人。
“只是夫人心氣郁結,尚未疏通。畢竟是心疾,還添了心病,非湯藥能解啊。”
這話已經說得極為委婉。
國公夫人的病,根子在心。
即便吃藥能有些好轉,但磋磨下去,早晚也是藥石無醫的。
沈勵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整個臥房內,只剩下濃重的藥味和壓抑的沉默。
就在這時,傅大夫的目光落在了鐘毓靈身上。
“不知世子妃有何高見?”
鐘毓靈猛地一驚,像是被嚇到的小鹿,茫然地抬起頭。
她指了指自己,滿眼都是困惑。
“高見?什么高見?”
沈勵行眼中的不耐幾乎要溢出來。
“她一個傻子,能知道什么?”
傅大夫卻搖了搖頭,神情比方才要鄭重幾分。
“二公子此差矣。先前世子妃那手針法,雖看似古怪,卻立竿見影,實乃奇術。”
“老夫行醫半生,聞所未聞。興許夫人的病,世子妃真有法子也未可知。”
沈勵行的目光倏然轉了過去。
他看向鐘毓靈。
那小傻子還傻愣愣地站在門邊,當真像個木樁子,倒是把他那句“站那兒,別動”聽進去了。
沈勵行心底的煩躁與最后一絲希冀糾纏著,最終,他還是開了口,聲音又冷又硬。
“你,過來。”
鐘毓靈的身子顫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
沈勵行眉心一擰,聲音又沉了幾分。
“我叫你過來!”
鐘毓靈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提起裙擺,邁著小碎步,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
她走到床榻邊,停了下來,一雙清澈的眸子緊張地望著面色蠟黃的國公夫人。
沈勵行壓下心頭的煩亂,聲音低沉得像塊石頭。
“你當真有法子治好我母親?”
鐘毓靈眨了眨眼,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她看了看榻上氣息微弱的國公夫人,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小聲說。
“扎針。”
沈勵行的額角青筋猛地一跳。
“除了扎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