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遠山霍然起身,一股怒氣直沖頭頂。
書房乃是侯府重地,藏著他多少機密文書,這個傻子怎么會跑到那里去!
他的目光如利劍一般,驟然射向縮在護衛長身后的鐘毓靈。
那眼神,冷厲得幾乎要將她洞穿。
“說!到底怎么回事!”
鐘遠山一聲怒喝,嚇得那兩個門房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啊!”
其中一個門房顫抖著聲音,搶著解釋。
“方才三小姐說要來找您,小的們說您不在,她……她就自己走了。”
另一個連忙接話。
“可她剛走沒多久,小的們就聽見后院池塘那邊傳來聲響,又瞧見池水上飄著帕子。”
“小的們以為三小姐失足落水了,這才趕緊拿了竹竿去撈人,一時間就,就疏忽了……”
“想必,想必三小姐就是趁著那個時候,溜進書房的!”
兩人磕頭如搗蒜,將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鐘遠山聽得心頭火起,卻也知道眼下不是追究他們責任的時候。
他轉過頭,死死地盯著鐘毓靈,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呢?你又有什么好說的?”
鐘毓靈被他吼得渾身一顫,像是被嚇破了膽,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一邊哭,一邊用那只還帶著血痕的小手胡亂抹著眼淚。
“爹爹,靈靈,靈靈不是故意的。”
“靈靈剛才在池塘邊上摔跤了,好疼!”
她抽抽搭搭地指了指自己沾了泥的裙角,小臉上滿是委屈。
“靈靈想回去找人,可是……可是轉了一圈,又走回來了。”
“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靈靈就想起來,以前見過爹爹進那個屋子,靈靈就想進去等爹爹回來。”
“等了好久好久,爹爹都不回來,靈靈都快睡著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哭腔更重了。
“然后就不小心,把桌上的東西碰掉了,聲音好大,靈靈想起來找爹爹,結果又把旁邊那個高高的大瓶子撞倒了。”
“然后他們就進來了,好兇好兇……”
她說著,還驚恐地看了護衛長一眼,又往后縮了縮。
護衛長聞,立刻補充道。
“侯爺,屬下方才進去時,書房確實一片狼藉,書案上的文房四寶散落一地,墻角的一個青花大瓶也碎了。”
這番話,恰好印證了鐘毓靈的說辭。
一個傻子,不小心摔在了水池邊,因為疼痛想找人迷了路,害怕之下闖了禍。
合情合理。
鐘遠山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他能說什么?
罵一個傻子嗎?她聽得懂嗎?
打她一頓?當著沈二公子的面,他還要不要鎮南侯府的臉面了!
前廳之內,一時死寂。
沈勵行端坐席上,指尖輕點著白玉酒杯,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淡淡掃過縮成一團的鐘毓靈,像是在看一出與自己無關的鬧劇。
就在這僵持之中,一道嬌柔的聲音適時響起。
“父親,您消消氣。”
鐘寶珠蓮步輕移,裊裊婷婷地走到鐘毓靈身前,故作心疼地拉起鐘毓靈那只劃破的手。
“哎呀,姐姐,你的手怎么流了這么多血?疼不疼?”
鐘毓靈像是被蝎子蟄了一下,猛地把手縮了回去,怯生生地看著她,不敢說話。
鐘寶珠眼底閃過一絲鄙夷,面上卻愈發溫柔。
她起身轉向鐘遠山,聲音軟糯。
“父親,姐姐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別生姐姐的氣了。”
“書房里的東西碎了便碎了,左右不過些死物,哪里有姐姐的身子重要。”
“還是趕緊叫府醫過來,給姐姐把傷口包扎一下吧。”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顯出了姐妹情深,又替父親解了圍。
宋氏在一旁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她悉心教養的好女兒。
鐘遠山也緩過神來。
雖然沈勵行明顯不太喜歡鐘毓靈,但鐘毓靈畢竟已經嫁到國公府去了,哪怕是給國公府這個面子,他也不能當著面懲罰鐘毓靈。
他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
“寶珠說得對。”
他對一旁的管家道:“派人去把書房收拾一下,再將府醫叫來。”
“是。”管家立刻去忙了。
鐘遠山這才又轉向沈勵行。
“讓二公子見笑了,小女在家中一向是很乖巧的,今日不知怎的,竟闖出這等禍事。”
他話音剛落。
沈勵行忽然輕笑出聲。
“乖巧?”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抬起眼簾,一雙鳳眸里帶著幾分玩味的涼意。
“侯爺說的乖巧,就是前腳推了嘉安郡主落水,后腳就砸了自家的書房?”
鐘遠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沈勵行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字字如針,扎得他心口生疼。
“我兄長新喪,府中上下本就忙于一團。”
“母親更是傷心過度,身子骨一直不見好。”
他微微傾身,目光在鐘遠山和鐘毓靈之間來回掃視,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