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沈勵行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鐘遠山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絞盡腦汁地解釋起來。
“當初兩家議親時,說的確是鎮南侯府嫡女。”
“小女毓靈,乃是亡妻所出,是名正順的嫡長女。”
他話鋒一轉,看向一旁的鐘寶珠。
“而寶珠,是繼室宋氏所生。”
“雖說也是嫡女,但論及長幼尊卑,自然是毓靈為先。”
“世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貴,我鎮南侯府不敢有絲毫怠慢,自然是要讓嫡長女出嫁,方能顯出我們的誠意與敬重啊!”
這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情真意切,仿佛他真的是為了國公府的顏面著想。
宋氏也在一旁連連點頭附和:“是啊是啊,老爺說的正是這個理兒。”
鐘寶珠更是露出一副委屈又識大體的模樣,柔聲道:“為了世子殿下,妹妹受些委屈又算什么呢?只要姐姐能嫁過去,我們全家都安心了。”
一家人一唱一和,把一場蓄意的欺瞞,說成了一番深明大義的苦心。
沈勵行聽完,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呵。”
那聲音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嘲弄。
“侯爺倒是真會找理由。”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鐘家三人的臉,最后定格在鐘遠山身上,眼神變得森然。
“所以,你們就費盡心思,讓這么一個傻子嫁了過去?”
“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去代表你們鎮南侯府的誠意?”
話音落地的瞬間,前廳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分。
鐘遠山被他看得冷汗涔涔。
他知道,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騙不過眼前這個活閻王。
他只能硬著頭皮,用上了最后的說辭。
“二公子息怒!小女……小女毓靈她,雖然腦子是不靈光了一些,但她為人單純善良,最是乖巧聽話。”
“只要將她關在院子里,日日為世子殿下誦經念佛,祈求冥福,她絕不會踏出房門半步,更不會出去給國公府惹是生非的!”
這番話,無異于承認了鐘毓靈就是個可以被隨意關押、擺布的物件。
角落里,鐘毓靈一雙眼睛里盛滿了茫然和一絲驚慌,仿佛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是被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到了。
沈勵行的目光,卻越過眾人,落在了那個瑟瑟發抖的身影上,眸色深沉,辨不出情緒。
乖巧聽話?
單純善良?
沈勵行眼底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
他的腦海里,瞬間閃過幾個零碎的畫面。
那個在自己房中,敢扒他褲子、咬他要害的女人。
那個在湯池里,不知死活往他身上纏,一雙手四處點火的女人。
跟乖巧聽話這四個字,哪有半分關系?
這種不受控制的傻子,留在國公府,就是個天大的麻煩。
沈勵行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周身的氣壓又低了幾分。
他薄唇微啟,正要發作。
一直提心吊膽觀察著他神色的鐘遠山,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二公子!”
他急切地說道:“當年沖撞嘉安郡主一事,純屬意外!這兩年,小女已在寧古塔洗心革面,日夜悔過,早已知錯了!”
“她如今膽子比兔子還小,絕不會再惹是生非了!”
說完,他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猛地轉頭對坐在最后的鐘毓靈呵道:“靈靈,還不快向二公子保證!”
最后兩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鐘毓靈像是被這聲驚雷劈中,瘦弱的身子猛地一顫。
她眼中那點僅有的神采瞬間被恐懼吞沒。
腳下一軟,竟是“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狼狽地跪倒在地。
她瑟縮著,連頭都不敢抬,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
“靈靈錯了……”
“靈靈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二公子饒命,求爹爹饒命……”
鐘遠山見狀,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黑。
他只是想讓她表現得順從,誰讓她真的這么上不得臺面,說跪就跪?!
這副驚恐害怕的模樣,不是明擺著告訴沈勵行,他鎮南侯府苛待嫡女嗎!
“你這是做什么!”
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連忙呵斥道。
“我只是讓你表個態,誰讓你跪下了!”
“成何體統!”
他轉頭,對著一旁同樣臉色難看的鐘寶珠命令道。
“寶珠,還不快把你姐姐扶起來!”
鐘寶珠心里暗罵了一聲“廢物”,臉上卻掛上了最是溫婉得體的笑容。
她款步上前,柔柔地去攙扶鐘毓靈的胳膊。
“姐姐,你別害怕,爹爹沒有怪你,爹爹是在夸你如今乖巧懂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