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那個錦袍玉帶、笑風流的甥兒,如今竟病骨支離,深陷衾枕,面色灰敗,呼吸微弱得令人心慌。
她臉上那抹慣常的慵懶笑意瞬間凍結,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
她抬手迅速抹去,快步走到榻邊,緩緩俯身。
指尖在半空微顫,最終極輕地落在他冰涼的手背上,仿佛怕驚擾了游絲般的最后一點生氣。
“羨兒……”
她以氣音輕喚,聲線哽咽,“姨母來接你回家了。”
顧羨聽到了這道熟悉的聲音。
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艱難地掀開一道細縫,露出底下黯淡無光的眸子。
視線模糊地聚焦在床前那張熟悉的、帶著淚痕的臉上時,他那灰敗的臉上明顯掠過一絲極度意外的神色。
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氣若游絲,幾乎聽不見聲響,但從那口型依稀可辨是:“姨……母……?”
這兩個字里,裹挾著太多的難以置信,以及一絲深藏的痛苦與委屈。
他似乎想扯出一個慣有的、讓她安心的笑,可嘴角只是無力地牽動了一下,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哽咽的嘆息。
一滴淚,從他眼角悄然滑落,沒入鬢角。
他閉上了眼,像是確認了這不是夢境后,心神一松,又沉沉睡去,但那只被安玲瓏輕覆著的手,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仿佛想要回握住那一點難得的溫暖。
安玲瓏感受到他細微的反應,看著他眼角那滴淚,心如同被狠狠揪緊。
她更加用力地、卻又無比輕柔地握住了他冰涼的手,低聲道:“嗯,是姨母。羨兒不怕,我們這就回家。”
接著。
二忠小心翼翼地背著顧羨出去。
她在旁邊護著。
身后跟著阿傻。
剛踏出永嘉伯府那冰冷的側門,便是一愣。
只見蕭夜瞑一身玄色常服,靜立于蕭瑟的秋風之中。
他身旁停著一輛看似樸素卻明顯經過特殊改裝的馬車,親隨王武已在車轅上坐定,顯然已等候多時。
蕭夜瞑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顧羨身上,看到他蒼白瘦削的臉龐時,眼底的痛楚一閃而過。
他快步上前,對安玲瓏恭敬卻熟稔地頷首:“安姨。”
安玲瓏見到他,原本凝重的神色微微一松,眼波流轉間,那抹久違的風情不經意流露,打趣道:“喲,蕭大將軍如今是越發體貼周到了。”
語氣中帶著幾分吉州城時的舊日親昵,沖淡了現場的悲涼。
蕭夜瞑耳根微不可察地一熱,卻無暇他顧,沉聲道:“車已備好,減震也處理過。我送你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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