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蕭夫人耳中。
    與旁人不同,蕭夫人聽聞后,眉宇間未見半分譏誚,反添了幾分心疼與不忿。
    她當即吩咐章嬤嬤:“去備些寧神的茶點,要溫潤些的。”
    罷,便起身親自往陸昭若所居的澄瑞院去了。
    踏入院門,只見陸昭若正臨窗而立,神色靜如止水,倒是一旁的冬柔愁眉緊鎖,憂心忡忡。
    “昭若。”
    蕭夫人喚了一聲,聲音溫和。
    陸昭若聞聲轉身,斂衽行禮:“夫人。”
    蕭夫人徑直上前,握住她微涼的手,輕輕拍了拍,話也說得干脆利落:“外頭那些風風語,我都知曉了,不過是些眼皮子淺、見不得人好的長舌婦在搬弄是非,你切莫放在心上,更無需為這等事勞神傷身。”
    她目光慈和,卻帶著歷經世事后的通透:“蕭府既將你接來,便不會因幾句無憑無據的閑話讓你受委屈。這世道,越是拔尖出眾的人,越是容易招惹是非。你萬不可被這些空穴來風擾了心神。”
    陸昭若心中一暖,搖了搖頭:“勞夫人掛心,昭若并無大礙。”
    她頓了頓,迎上蕭夫人的目光,又說:“我行事但求問心無愧,從未平白加害于人,所為一切,不過是為求自保。至于那些人……皆是咎由自取。”
    侍立一旁的章嬤嬤此時方才開口,語氣嚴謹:“陸娘子,夫人是真心疼惜您,才親自過來。這其中的是非曲直,您若方便,不妨將原委細細道來?夫人心中有了底,才好為您周全。”
    陸昭若心知蕭夫人性格直爽,身邊這位嬤嬤卻是嚴謹周全。
    她微微頷首,將沈家舊事娓娓道來。
    從與沈容之青梅竹馬,接濟在陸家私塾讀書,到沈青書主動求下娃娃親。
    從嫁入沈家后,沈容之在新婚夜便謊稱出海經商離去,到舅姑沈青書與張氏日常刻薄對待,動輒以“門風”“規矩”斥責,讓她過得不如奴仆。
    從得知沈容之在海外另娶,還將長女送回讓她撫養,到后來如何借“犒賞三朝忠商詔”將他誆騙回家,自己假裝血癆命不久矣……最后到獨自一人對簿公堂,包括外室林映漁等事。
    樁樁件件,屈辱與算計,她皆坦然陳述,無半分遮掩。
    蕭夫人聽得捏緊了拳頭。
    待陸昭若話音落下,便憤然道:“告得好!沈青書那老匹夫撞柱身亡,是他咎由自取!張氏毒婦下獄亦是活該!外室林映漁不知廉恥,下作至極,被關押是罪有應得!還有那沈容之……”
    她胸口起伏,恨聲道,“若依著我的性子,豈容他流放千里?當場便一刀結果了那狼心狗肺的東西,才叫痛快!”
    章嬤嬤在一旁無奈輕嘆:“夫人,若陸娘子真按您說的當場殺人,此刻便該在獄中陪張氏作伴了。”
    她轉向陸昭若,嚴謹的面上露出贊許與疼惜:“原來那沈青書并非被陸娘子逼死,而是見兒子罪證確鑿,為替其子減罪,才畏罪撞柱,妄圖博個‘以死謝罪’的名聲。此等心思,實在卑劣!陸娘子,您這些年……實在過得太苦了。”
    蕭夫人聞,更是滿眼心疼,拉住陸昭若的手嘆道:“好孩子,難為你熬了過來,還煉就了這般錚錚傲骨!”
    陸昭若微微垂眸,聲音里帶著澀然:“不瞞夫人,當日能將沈家滿門告上州衙,實則是借了蕭將軍的勢。而沈容之在海外娶妻生子的證據,也是蕭將軍暗中派人搜集,方能那般輕易取得。”
    她心知自己利用了蕭夜瞑的權勢-->>。
    可蕭夜瞑處處維護,蕭夫人更待她如親女,這般赤誠相待,她實在不愿再有任何隱瞞。
    她輕聲開口,帶著歉意:“說到底,昭若……終究是利用了蕭將軍。”
    蕭夫人聞非但不惱,反而朗聲一笑,眉眼間盡是颯爽:“好!這才是我蕭家的兒郎!他做得對,做得好!”
    她輕拍陸昭若的手背,目光灼灼:“你且記住,勢之所以為勢,便是要為人所用。他既愿借勢于你,便是認定了你值得!又何來‘利用’一說?倒是我兒這份眼力與魄力,頗有其父之風!”
    章嬤嬤含笑頷首,輕聲補道:“夫人說的是。將軍行事向來有章法,他既出手,必是權衡過的。陸娘子不必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