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妖王南下,彭澤、東海兩個也動,我不明白,怎么彭澤的也能扯上,那老龜分明不問世事……誒,打起來,打起來了,五打一,這下有希望,我看能打,能贏!”
“你怕是忘記,當年黃州許家,致仕的光祿寺卿許容光大壽,壽宴上,興義侯不就送了一枚老龜小時候的鱗片,多好寓意,東西能是撿來的?一早勾搭上。”
“蛟龍在分身。”
“媽的,猴子跑了!五打一打不過,會不會玩、行不行事,我今天的買菜錢。”
“哈哈,快快快,趕緊的,掏錢掏錢,認賭服輸,認賭服輸,一人二兩現銀,要官銀,不要整點雜牌雜銀糊弄我。”
叮鈴當啷,碎銀落袋。
吐掉嘴里瓜子殼,藍繼才系上袋口,掂一掂黃皮袋,抓出一把熟花生,美滋滋坐回凳上。
欽天監官員抱怨幾句,目光落回四野經天儀。
地面純銅,屋頂大張。
同心銅環緩慢交錯旋轉,接引天際星辰,自球心構織出一片虛幻的、立體的斑斕星空。
十數吏員手捧冊頁,認真記錄在案。
星空之上,原本星羅棋布、均勻分布的淡綠光點,小半挪移,趨向兩側,飛蛾撲火一樣集中南北,形成兩條醒目光帶。
北方的排成兩排,對仗工整,沒有意外。
最熱鬧的仍屬南疆,先是兩個光點湊到一塊,幾乎重疊,糾糾纏纏,卿卿我我,眨眼間,中間新冒一個,其后黯滅一個,立馬的,全世界的光點抖起來。
江淮的光點一股腦往外跑。
淮江在經天儀中,是一條居中的蔚藍長線,末了下游的江淮大澤向來熱鬧,現在豁然一空,僅余偏北位置一個亮點。
南疆一股腦地北上,北庭一股腦地南下。
幾十年不見的熱鬧。
始作俑者呢?
拖著蛟龍,凈往南疆腹地遛彎,藍繼才都能想到南疆土司的想法,肯定跟屋子里生出兩只蟑螂一樣,到處亂竄,跑去哪都惡心人,愣不往門口飛。
江淮妖王抵至南疆,兩個光點方才調轉方向,離開腹地。白猿跑去前線匯合四王,共抗蛟龍。
五打一,以為有希望直接拿下,欽天監官吏打起了賭,雖說此事不顯嚴肅,可藍繼才說嚴肅了也幫不上前線忙,多樂呵一會是一會。
結果顯而易見。
白猿和海坊主重疊成一個,蛟龍一分為二,兩頭作戰,戰場直接裂開。
仿佛世上夭龍總要有數目對稱。
白猿冒出,盤峒隕落,海坊主重疊白猿為一,蛟龍分身為二,以至到現在,明面光點乍一看,沒多沒少。
三王被牽制,蛟龍實力卻未下降太多,逼得白猿再次逃竄,于是乎,剛看到“蟑螂”飛到窗臺上的南疆老土司沒松一口,兩個玩意虛晃一槍,又張開翅膀往家里來。
“噼啪。”
藍繼才捏碎花生外殼,吸到嘴里:“你們也不想想,蛟龍霸占龍宮都多久了,龍宮寶庫那么多天材地寶,更有真龍遺澤,早是妖王圓滿,除了修行術法,道上進無可進,差個走水的事,境界又高又厲害,還是海里真刀真槍闖出來的。
再看另外五個,攻伐厲害的蛙王境界不高,境界高的龜王攻伐不厲害,再來一個元將軍,境界沒法說,不好對位,靠憋,你看這光點的樣,老慢半拍,南疆中間還停一停,首鼠兩端的貨。
海坊主更別說,一介商妖,有時間修煉術?還是個母的,也就是和白猿合二為一教我高看,不然純屬來湊數的。”
“照藍先生意思,白猿費盡心機,喊來四位妖王攢的局,實際一點用沒有?還是要死?都復生一次,不見得再有第二次吧?”
“有用,怎么沒用。”藍繼才努努嘴,“諾,本來猴子只能光屁股逃,現在有了海坊主,穿件開襠褲,蛟龍又削弱,一上一下,一增一減,這不能邊逃邊打了嗎?”
“……”
“藍大人,白猿失利,于我大順國情不利啊。”
“慌什么,就算白猿志大才疏,不還有梁渠呢嗎?一人一妖穿一條褲子的,騷味大,那小子鬼精鬼精,肯定不會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肯定不會只靠拉四王對付蛟龍。”
“……”
在座官員面面相覷。
“確有道理,藍先生,您同陛下親近,知道的比咱們多,這白猿和興義侯,到底是個什么關系?”
“我又不是他們肚子里的蛔蟲,上哪知道去。”藍繼才翻個白眼,翹腿抖腳尖,“至少是某種位果聯結吧,起碼就我知道的,有種位果叫風生。”
“何謂風生?”
“風生,古獸也,水火不侵,油鹽不進,如果你用棍棒抽打,它就會變成一筒空獸皮,當你失望地把它扔掉,一旦口中有風進入,它就會馬上復活。
我覺得兩者有類似之處,應該是梁渠沒死,白猿就不算死透,反過來也差不多,至于哪個是哪個,我就不知道了。”
“人妖一命?”
“不保真,猜的啊。”
眾人愕然。
“又上去了。”有人手指。
藍繼才抬頭看去。
除去光帶以外,南疆仍有星星點點,數量甚至比前線的更多,但都穩定不動,只有兩個一閃一跳,到處亂竄,其后領先的光點猛地拐彎,直沖南海。
落后的光點似有反應,搶先一步跳閃,似乎做了什么,竟是直接截斷阻攔,雙方不再“穿梭”,變成連貫的線條移動。
“白猿要去淮江!但是被蛟龍看出來,用了什么神通給它拖住!”
眾人見多識廣,狀況一眼明了。
蛟龍刻意阻撓,白猿前進得無比艱難,遠不及南疆時快,第二戰場的三王似看出情況,同樣調轉方向,企圖靠近,為白猿創造機會。
“我靠!”
藍繼才等人被嚇一跳,慍怒回頭。
“你鬼叫什么?嚇我一跳!”
“龍龍龍!”大叫之人手指星空上方,結結巴巴。
“特么的,龍龍龍,龍怎么了,沒見過龍啊,蛟龍怎么了?”
“不是蛟龍啊。”大叫之人猛拍大腿,疼痛之下沖破結巴,“北庭白龍王,北庭白龍王動了啊!”
……
陰風怒號,濁浪沖岸。
紅土層層散落,染成血河。
“那小子準備逃跑了!留我們在這里和蛟龍死斗啊,趁現在勝負沒分,咱們趕緊散伙吧。”元將軍絮絮叨叨。
西水龜王一矮頭,怒斥:“你這小龜,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霍亂軍心!”
“嗤。”
蛙王不語,一味揮舞大錨。
噗!
白猿被擊,飛出南海,趁勢翻身往北,蛟龍斗旋而上,猿猴五趾如手,雙腳擎住張合龍吻,頂著罡風,白猿縱身一沖,落回入海。
“媽的,什么招數?”
氣泡亂浮,梁渠企圖施展水行千里,發現根本沒法用,沖入南海之后,蛟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它和自己的穿梭神通一并“禁”了,以至它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往北。
身后紊流亦無辦法拖慢蛟龍腳步,武圣、妖王憑虛而行,根本不需要什么浮力、借力,“抽水馬桶”徹底失效。
為什么早不用晚不用,海里才用?
“龜王、蛙王撐不撐得住。”
梁渠感知蔓延,時刻關注后方。
有海坊主加持,神威震懾,蛟龍的攻擊除去毒液外,大多數無法造成有效殺傷,雖然緩慢,但它依舊能向北而行,關鍵是沒有神威壓制的三王。
必須盡快擺脫蛟龍,鉆入有玄黃氣的渦流遁徑!
琢磨計劃,白猿轟然調頭回南疆,蛟龍心中一松,欲追擊而上。
江風一止。
白猿、蛟龍、西水龜王、彭澤龜王、蛙王、大覡、武圣……天下夭龍,朝北而望。
遙遠的、冰冷的鄂河之中,龍爪劃破水流,踏住高階,一條通體玉白的長龍環游出龍宮,倏然東去,入海南下。
“!!!”
“???”
北庭大汗目瞪口呆。
南疆大覡冷汗津津。
“殺殺殺!”元將軍陡然奮起,攜壽山之勢,竟一時壓住蛟龍,“這等子歪魔邪道,殘害老龍君的罪魁禍首,老夫當仁不讓,縱然今日身死,亦要報答老龍君的精血饋贈之恩!”
媽蛋,你請了北庭龍王助拳,特么不早說,隔這演半天。
“咦,怎么安靜了。”老蛤蟆撓撓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