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小猬亦不明白,三王子你說,萬一南疆聽聞風聲,派人向南海王說,這是朝廷借口,子虛烏有,實為禍水東引,就是為了暫時安撫你,等戰事結束,秋后算賬,那怎么辦?”
“對啊對啊。”小蜃龍連連點頭。
“一省淪陷大半,找過錯方,這罪過得多大,以后大順南海王多半要被擼,再不濟得換個封地,富饒變貧瘠,南海王擔心這個才賣慘。
我要是南疆,直接拋出橄欖枝,讓南海王來南疆,當個‘紅河王’,封地還在南海郡,更大,更好,南海王心不心動,沒人知道,可絕對是一樁風險,大人在前線浴血奮戰,不可不防。”
“有道理。”小蜃龍發愁。
龍娥英望向梁渠。
覺察目光中的擔憂,梁渠松開手腕,抓起馬扎。
“所以這件事南疆不能知道,天下人也不能知道。”
“啊?”刺猬震驚,“大人,不知道,怎么潑臟水?”
梁渠搖搖頭,點一下自己的太陽穴:“這就是思維誤區,所謂安撫,從頭到尾,關鍵都是安撫住南海王一個人的想法,讓他踏踏實實地為大順賣命,安安心心地對抗南疆,和其它一切無關,那本質上,只要改變他的想法就行。”
龍娥英歪頭。
刺猬絞盡腦汁無法理解,雙爪合十:“小猬愚笨,求大人解惑。”
梁渠笑問:“你覺得,南海王現在會是什么心情?”
“惴惴不安、忐忑未知、左右為難、胡思亂想。”
“那么,假若我讓南海王‘知道’,這是南疆的離間計,年節拐走嫡女的盜匪、誤傳御史的,都是南疆安排,又會如何?”
刺猬原地轉上三圈,和龍娥英一起亮起眸光。
“所有的情緒全變成委屈,變成憤怒!”
啪!
梁渠別個響指。
“沒錯!讓當事人信!
讓南海王相信自己是被冤枉的!讓南海王相信這件事是被南疆栽贓,讓南海王相信,只要自己找到證據,向朝廷解釋清楚,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南疆、大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海王,污蔑南疆的臟水,不是潑到南疆身上,而是要呈給南海王看!讓他透過污水看南疆!”
刺猬張大嘴巴,四爪踏地,原地激動地團團轉。
一只毛刺猬在營帳里橫沖直撞。
不是從南疆到南海王,而是從南海王到南疆!
“讓南海王相信,繼而指責南疆,南疆會覺得莫名其妙,認為一定是南海王為了甩鍋,強行污蔑,南疆越不承認,南海王越憤怒,越是想要證明自己……”
人與人的信任,何止出現在一方,出現在大順和嶺南。
一個簡簡單單的順序改易。
妙。
太妙。
大廈未傾,大順終究比南疆好。
只要有一線不影響前途,甩脫責任的機會,南海王絕不會放過。
至于朝廷,對于南海王的說辭,可以相信,可以不相信,并且因為是誤導,不可能找到實質證據,如此帶來的結果……
龍娥英和刺猬同時開口:“對鞏千青和南海王,朝廷都有追責權!”
梁渠呲牙。
“夫人聰明!”
安內必先攘外。
要是反過來,不如趁早去剃個光頭。
正好南方斷發,方便他入鄉隨俗。
自己來南疆就不是為這點狗屁倒灶的事來的,是為了彌補自己年中造成的影響,早日結束戰爭,讓萬萬水深火熱的百姓回家種田。
可既然碰上了,斷不能因為安撫一方,導致鞏千青等人逃脫懲罰。
何謂能臣?
就是把所有的選項都給出來,既這又那!
安撫?追責?
他全都要!
假若真定性成南疆詭計,離間南海王,那于鞏千青等人而,此事等同翻篇,再無影響。
總有辦法,總有能力,龍娥英眸光閃閃發亮,龍瑤、龍璃悄悄手指撇嘴。
龍娥英忍不住提出:“夫君若是那位欽州州主,該怎么辦?”
“啊?”梁渠一愣,陷入思索,“欽州州主沒有靠山,所以嶺南省能輕易為不得罪御史,把他放棄,如果是我,一路干到州主位置上,不應該沒有大腿抱,非要拋棄前提,直接把我放在那個位置的話,我也沒辦法。”
“真沒辦法?”
“頂多問嶺南省索要點錢財,補償損失吧。”梁渠撓撓鬢角,攤手,“暫時沒什么好辦法。”
“好好想想。”
怎么還成了自己的任務?
梁渠無奈。
“現在沒空,我有要緊事。”
“那晚上想。”
“……晚上事晚上說,我出去一趟。”
大案明晰,事不宜遲。
從營帳內跑出來,梁渠作為極少數無視口令的上將,一頭鉆入胥海桃的主將大帳。
胥海桃驚訝,放下毛筆:“興義侯怎么……”
“且慢。”梁渠抬手打斷,“胥將軍,我有件事想請教。”
“達者為先,談不上請教,興義侯但說無妨。”
“當年袁遇文和南疆圣女,兩個人到底怎么回事?”
胥海桃一愣:“興義侯怎會對此事有興趣?”
“有點好奇。”梁渠一屁股坐在對面,讓近衛去倒茶,“將軍貴為南疆駐邊大將,對此事應當頗為了解吧?”
“算是。”胥海桃陷入回憶,“老夫會來駐守南疆,就是因為袁遇文身死南疆,上一任大將被朝廷追責,從而替換,為免前車之鑒,自然對上任多加了解。”
果然。
梁渠坐直身子:“麻煩將軍細說。”
近衛端來茶水。
“北庭、南疆、出海素來是錘煉子弟的好去處,如今再加一個江淮鬼母,袁遇文十九而狩虎,選擇了來南疆,而大順和南疆之間,承平時期,夾雜一片三不管地帶,常常有子弟隱瞞身份,前去歷練。彼時恰好南疆圣女之一亦在此處。”
“之一?”
“南疆每代皆有圣女,多時有八九個,少時也有四五個,屬于一種名為‘靈蔥腦礎汀檗√濉奶焐逯剩旄臣浚運茄瞥嬗瀉么Γ坦莆椋矣謁藪笥旭砸媯粲詡訓玫穆Α!
“然后呢?”
“時也命也,那位歷練的南疆圣女,其實是偷跑出來,袁遇文不知怎么,就是勾搭上了,具體如何勾搭的,為何能勾搭上,誰都不知道,所以現在還有是南疆故意派圣女勾引袁遇文,就是想利用大順人好色的性格毒殺的說法。”
說到這里,胥海桃也覺得匪夷所思。
嘶。
梁渠一驚。
里面有情圣的故事?
“還有嗎?”
“還有就沒了,兩人私定終身,時常幽會,直至某日袁遇文回來,上青樓,情蠱發作,暴斃床上,南疆土司重重封賞了那位圣女,當時可謂丟人至極,甚至有童謠傳唱。”
“什么童謠?”
胥海桃張了張口,恥于開口:“時間太久,有些遺忘,就是嘲諷我們大順男人而無信,腳踏兩條船之流吧。”
“好啊!”
“?”
“啊不,沒事了。”
一口飲干茶水,復從大帳內跑出,梁渠再找到凌旋的帳篷。
“凌兄!”
“梁兄,可是有事?”
“凌兄愿不愿意舍命陪我走一趟?”
“哪?”
“欽州!”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