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沒有語。
孟聽雨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塵埃落定的釋然,有與他分享勝利的喜悅。
顧承頤也笑了。
那抹極淡的笑意,在他清冷的俊臉上漾開,如同冰封千年的寒潭,終于有了一絲春日的暖陽。
他的女人。
正在創造歷史。
這一刻,她的光芒,璀璨奪目。
照亮了整個京城。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雷鳴般的掌聲,李家人喜極而泣的哭嚎,眾人震撼的驚嘆,都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
云思思的視野里,只剩下那個在眾人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向孟聽雨的老人。
李老爺子的每一步,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那條從床邊到孟聽雨面前不足十米的距離,成了碾碎她二十三年驕傲的漫長刑場。
她狼狽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圍,被狂喜的氣氛隔絕,像一個闖入盛宴的孤魂野鬼。
她精心打理的頭發有些散亂,那張永遠精致無暇的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種病態的、死灰般的慘白。
她無法接受。
她不能接受。
一個臥床三年、臟器衰竭、被整個京城醫學界判了死刑的人,怎么可能站起來?
這不符合任何醫理。
這顛覆了她所學的一切。
這不是醫術。
這是妖法。
她看著李老爺子,那位剛剛從鬼門關回來的老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對著那個鄉下女人,深深地,彎下了他曾叱咤風云的腰。
一個無比鄭重,充滿了再造之恩的鞠躬。
“謝……神醫……再造之恩!”
神醫!
再造之恩!
這八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將云思思最后一點自尊與理智,徹底剜去。
她的身體猛地一晃。
周圍的景象開始旋轉,扭曲。
耳邊的聲音重新涌入,卻變得尖銳刺耳,像無數根鋼針扎進她的大腦。
她輸了。
輸得一敗涂地。
輸得體無完膚。
她引以為傲的醫術,她賴以生存的驕傲,她云家麒麟女的光環,在這一刻,被那個站立起來的老人,踩得粉碎。
她再也站不住,身體一軟,狼狽地向后倒去。
一只手臂及時扶住了她。
是她的父親,云仲景。
云仲景的臉色,同樣難看到了極點。
他扶著搖搖欲墜的女兒,看著那個被眾人簇擁,被李家奉若神明,光芒萬丈的孟聽雨,眼中充滿了無法說的悔恨與恐懼。
他知道,從今天起,京城的天,要變了。
而云家的天,也徹底變了。
孟聽雨平靜地接受了李老爺子的大禮。
她受得起。
她平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份從容與淡然,與周圍的狂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的目光,越過激動的人群,越過那些敬畏、探究、狂熱的視線,精準地,找到了角落里的那個人。
她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顧承頤。
他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對。
沒有語。
孟聽雨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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