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卡車的柴油發動機發出轟鳴,車燈刺破了黑暗的街道。
李健坐在副駕駛位上,雙手死死抓著身前的扶手。
車身在高速行駛中劇烈顛簸,每一次碾過障礙物時傳來的沉悶撞擊,都讓他的內臟跟著一陣翻騰。
車燈打出的光柱,是他們在這片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街道兩旁,死寂得可怕。
得益于總指揮那道果斷的戒嚴令,絕大多數居民都留在了家中,這讓他們的突進之路變得異常順暢。
但無人,不代表無物。
零星的黑影在街道兩側游蕩著。
它們曾是這座城市的居民,是某個人的父親、妻子或孩子。
而現在,它們只是遵循著本能,被車隊引擎的轟鳴與光亮所吸引的捕食者。
一個穿著睡衣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從巷子里沖出,張開雙臂,似乎想擁抱這鋼鐵的巨獸。
李健甚至沒有多看它一眼。
頭車毫不減速的撞了上去。
砰。
一聲輕響,像撞上了一個裝滿爛肉的麻袋。
那道黑影飛了出去,砸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變成一灘無法辨識形狀的爛肉。
高效,冷酷。
這就是戰爭。
李健比任何人都清楚,總指揮那句“戰時狀態”,不是一句口號。
它意味著,和平時期的那些想法都得扔掉。
活下去,是現在唯一重要的事
他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內心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定。
那股源自總指揮的、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力量,依舊在他和所有士兵的血管里流淌。
恐懼被壓制到了一個安全的閾值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冷靜和昂揚的戰意。
他們不再是惶恐的民兵與治安員。
他們是戰士。
是這座城市里,唯一還在反抗的力量。
……
三樓,302室。
王建軍看著防盜門,手里緊緊攥著一把磨得锃亮的剁骨刀。
這把跟了他近十年的老伙計,此刻是他唯一的倚仗。
門外,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指甲刮擦金屬的刺啦聲,以及一聲聲不屬于人類的、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低沉嘶吼。
客廳里沒有開燈,或者說,已經沒有燈可以開了。
窗外的血色帷幕已經退去,月亮重新浮現。
月亮灑下的月光和客廳里面的幾根蠟燭,勉強勾勒出家具的輪廓。
他的妻子死死抱著嚇得渾身發抖的小女兒,蜷縮在客廳最遠的角落里,連哭都不敢哭出聲,只有壓抑到極致的、細微的抽泣聲。
王建軍能清晰的聽到自已的瘋狂跳動的心跳。
幾個小時前,王建華還和家人圍坐在餐桌旁,吃著簡單的晚飯。
妻子在抱怨著老板的黑心。
政府都出通知了,居然還想讓她明天“自愿”去加班。
女兒則嘟著嘴,為老師放假前布置的作業而煩惱。
他一邊聽著,一邊用手機刷新著新聞,還跟妻子開玩笑,說安合縣這種小地方,天塌下來也砸不到自已頭上。
然后,天就真的塌了。
燈光在一瞬間熄滅,手機屏幕也跟著黑了下去。
起初,他還以為只是大面積停電。
可緊接著,窗外那片天空,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令人心悸的暗紅色。
還沒等他從這超自然的景象中回過神來,樓道里,毫無征兆的爆發出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那聲音,像是被活活開膛破肚的野獸,充滿了最原始的痛苦與絕望。
緊接著,是更多、更密集的慘叫,是重物倒地的聲音,是瘋狂的撞門聲,以及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啃食血肉的咀嚼聲。
王建軍是個資深恐怖片愛好者,從《xx危機》到《行x走x》,他一部不落。
在那一刻,他腦子里所有的恐怖片片段,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與現實重合了。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第一時間沖過去反鎖了大門。
他湊到貓眼前。
在狹窄的視界里,鄰居家的門被猛的推開,一個他熟悉的身影滿身是血的沖了出來。
可他沒跑出兩步。
一只灰敗的手,從鄰居家的門縫里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
男人重重摔在地上。
然后,一個黑影撲了上去。
血光迸現。
王建軍渾身一顫,猛的退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喪尸……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個詞。
他立刻叫上已經嚇傻的妻子和女兒,用盡全身力氣,將家里的沙發、餐桌、電視柜,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死死堵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