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陽縣政府大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里,午休快結束了。
幾個永陽縣的本地干部聚在角落,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話頭從食堂中午那份土豆比肉多的燉肉片,扯到新發的保暖內衣,最后拐到了工作上。
“唉,說真的,現在干活是真沒勁。”
一個發際線已經退到頭頂的男人壓低了聲音。
“以前吧,累是累了點,但有盼頭。現在呢?天天開會,天天填表,干的凈是些犄角旮旯的活,跟打雜的有啥區別?”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聲音附和道,“以前在永陽,咱們怎么也是自已人。現在倒好,里外不是人,后娘養的。”
話匣子一開,就剎不住車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將話題滑向了那個讓他們又敬又怕,還帶著點怨氣的名字。
馬振華。
現在的永陽縣委員會書記,兼縣指揮部的指揮。
“要我說,老馬這步棋,走得太穩了。”
一個干部撇了撇嘴,語氣里滿是不屑。
“穩得都有點……窩囊了。”
“當初云山光復,咱們永陽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哪可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拼了命的支援前線。他要是趁熱打鐵,往秦書記面前多走動走動,憑著之前的從龍之功,怎么著也得給咱們永陽一個說法吧?”
“現在倒好,他不爭不搶,就守著永陽縣這一畝三分地,自已倒是安穩了,可咱們呢?”
是啊。
怎么就不走了呢?
秦征總指揮入主云山,成立了新的云山市委員會,所有人都以為馬振華這個“從龍之臣”,總該分到一杯羹。
他高升,他們這幫永陽系也水漲船高,去市里各個部門卡個好位置,簡直順理成章。
可結果呢?
馬振華被任命為永陽縣委員會書記,兼任縣指揮部的指揮。
這一下,整個永陽系的地位就變得無比尷尬。
“誰說不是呢。”
一個年輕點的干部立馬接上話,聲音里的怨氣壓都壓不住。
“他自已不走,可把咱們給坑苦了。”
“看看那些新來的,一個個牛氣沖天。縣委和指揮部那幾個要害部門,一把手是咱們的人沒錯,可副手呢?清一色都是從安合縣調過來的。”
“從什么勞動模范、先進工作者里提拔上來的,根正苗紅。”
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干部,終于忍不住開了腔,聲音里帶著一股酸溜溜的嫉妒。
“咱們這些正兒八經干了半輩子工作的人,倒成了給他們打下手的了。”
“我那個部門新來的副手,以前就是安合縣的一個車間主任,好家伙,現在天天拿著個小本本,對我負責的工作指手畫腳。”
“我聽著都頭大。”
“他懂個屁的行政工作。”
這話徹底點燃了火藥桶,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就是!一群外行指導內行!”
最開始那個發際線堪憂的男人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
“我跟你們說,長此以往,這隊伍就沒法帶了,那些人懂個屁的管理,讓他們瞎搞,遲早要出大……”
“閉嘴!”
一聲急促的呵斥。
說話的是在場最年長的一位老干部,老劉。
他一只手死死捂住了那人的嘴,另一只手緊張的指了指門口,示意他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