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陽縣,清水鎮,這個離安合縣最近的鎮子。
厚重的窗簾和柜子堵住了門窗,只留下一條狹窄的縫隙透進外面的微光。
房間里,死一樣寂靜。
“咕……”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寂。
顧興原躺在地板上,捂著自已不斷痙攣的胃。
他能聽到妻子和女兒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聲,像兩支隨時會熄滅的風中殘燭。
完了。
真的要完了。
誰能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流感”,會變成這個樣子。
當時新聞里說,專家建議多備藥物。
顧興原信了。
他像個傻子一樣,沖到藥店,整整買了兩大箱感冒藥、消炎藥和退燒藥。
至于食物?
誰會想到一場流感需要囤食物。
而且誰家平常里不存點米面,夠吃就行了。
然后,天就紅了。
電斷了,水停了,外面響起了凄厲的慘叫。
再然后,世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老公……我餓……”
妻子的聲音氣若游絲。
五歲的女兒在睡夢中無意識的砸吧著嘴,小聲呢喃著:“餅干……我要吃餅干……”
顧興原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無法呼吸。
家里最后一包方便面,在兩天前就分著吃完了。
現在,只剩下那兩箱屁用沒有的藥。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不是被外面的怪物吃掉,而是活活餓死。
顧興原坐起身來。
這個動作驚醒了妻子,她虛弱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
“出去找吃的。”
“你瘋了?!外面全是怪物!”
“再不出去,我們都得餓死在這里!”
“不行!我不準你去!你出去就是送死!”妻子撲過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顧興原看著妻子和女兒,眼眶發紅。
“總得試試,萬一……我找到了呢?”
他不想死,更不想看著老婆孩子在自已面前活活餓死。
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妻子說不出話來,只能無聲的流淚。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開始穿戴自已所有的“裝備”。
一件厚實的羽絨服,外面又套了一件防風的沖鋒衣。
他把兩條毛巾纏在胳膊上,戴上了一雙厚厚的勞保手套。
這些東西或許擋不住怪物的撕咬,但至少能讓他心里踏實點。
他從門后抄起一根半米長的鋼管,這是他唯一的武器。
背包是空的,他希望回來的時候,它能被裝滿。
“記住。”
臨出門前,顧興原轉過身,在黑暗中凝視著妻子的輪廓。
他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點,就像只是出門去樓下買包煙。
“我出去以后,把門從里面反鎖,用東西頂死。”
“不管聽到什么動靜,不管誰敲門,都千萬別開。”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
“記住,有時候,人比外面的怪物更可怕。”
妻子死死咬著嘴唇,拼命點頭。
顧興原沒再回頭,他怕自已再多看一眼,就失去了走出去的勇氣。
他拉開堵門的柜子,打開那道通往地獄的門,然后閃身出去,又輕輕的將門帶上。
樓道里一片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鄰居家的門敞開著,一道早已干涸的拖拽血痕,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樓梯的拐角。
顧興原的心臟狂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他知道,那些怪物對聲音極其敏感。
一個噴嚏,一聲咳嗽,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
他踮著腳,一步一步,像個幽靈,下了樓。
街道上的景象,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廢棄的汽車,被撞毀的護欄,干涸的暗紅色血跡……
幾具殘缺不全的尸體,倒在路邊,已經被啃食得不成樣子。
十幾頭感染體,像沒頭蒼蠅一樣,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著。
它們動作僵硬,喉嚨里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
顧興原躲在一輛停在路邊的小車后面,大氣都不敢喘。
他等了足足五分鐘,等到一波游蕩的感染體走遠,才猛的竄了出去,沿著街邊的墻根,朝著三百米外那家好又多超市,一路狂奔。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只要能從里面找到幾包餅干,幾瓶水,就夠他們一家再撐幾天。
三百米的距離,顧興原感覺自已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當他看到超市的招牌時,后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超市的玻璃門被砸得粉碎,玻璃碴掉了一地。
這讓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側耳傾聽,超市里面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壓低了的說話聲。
有人。
他的第一反應是掉頭就走。
進去,可能會遇到比怪物更可怕的“人”。
如果不進去,那家里快餓死的妻子和女兒怎么辦?
他只猶豫了三秒鐘。
媽的,賭了!
為了家人,他沒得選。
顧興原握緊了手里的鋼管,貓著腰溜進了超市。
超市里面一片狼藉,貨架被推倒在地,各種商品的包裝袋散落一地,大部分都已經被拆開,里面的東西被掃蕩一空。
顯然,這里已經被洗劫過了。
在超市的盡頭,三條人影正圍著一個箱子,翻找著什么。
“媽的,這幫逼搜得也太干凈了,連包辣條都沒給老子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