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溪水清了清嗓子,又壓低聲音說道“這里畢竟是連天水寨,不是巴山城,你在人家的地盤上做這種事,要是鬧出人命來,玉清歡他們豈會善罷甘休?你是同天會的會首,他們或許不敢把你怎么樣,但我跟小菊……”
東門夜雨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么怕被連累,那為什么不下去把她撈上來?”
蕭溪水道“為什么是我?”
東門夜雨反問道“你難道不想救她?”
蕭溪水道“也不是不想,只不過……”
東門夜雨道“只不過什么?”
蕭溪水道“人是你踹下去的,就算要下水救人,也該是你去,哪里就輪得到我呢?”
東門夜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讓她淹死好了。”
蕭溪水呆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么愿意帶我一起來了。”
東門夜雨道:“為什么?”
蕭溪水憤然道:“你就是想找個下人使喚!”
東門夜雨白眼一翻,道:“我可沒有這樣想過。”
蕭溪水咬牙道:“可你就是這么做的!”
小菊湊過來,輕聲道:“蕭掌門,人快沉下去了。”
“怎么連你也……唉,算我倒霉!”
蕭溪水把青瑩劍交給東門夜雨保管,又匆忙脫了鞋子,跳進湖里,將那老婦救了上來。
那老婦雖然喝了不少水,但人還是清醒的。她上岸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想殺你,你為什么還要救我?”
東門夜雨把青瑩劍遞還給蕭溪水,隨口道:“別搞錯了,想救你的人不是我,是蕭掌門!既然你冷靜下來了,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是你個人的意思,還是另有他人指使?”
那老婦把頭低下,不肯回答。
東門夜雨仍自顧自說道“如果只是你個人的意思,身為一個母親,要為自己的兒子報仇,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要是受了別人的指使,那這事兒可就大了。”
那老婦聽了這話,忙將頭抬起,大聲道“這完全是我個人的意思,與他人無關!你說得沒錯,他們是把你要來連天水寨的消息告訴了我,還要我在這里哭,吸引你的注意,好為我兒討回公道。他們這么做純粹是出于好意,希望你不要為難他們!”
東門夜雨望著遠處迷濛的湖面,道“既是你個人的意思,你給了我一刀,我給了你一腳,那這事兒就算扯平了。你可別覺得自己吃了虧,我老實告訴你,行刺同天會會首可不是一件小事。若真要上綱上線,你逃不過一個死字。不瞞你說,干這種事的你不是第一個,但行刺失敗后還能活下來的,你卻是唯一的一個。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我們來談一談正事。”
那老婦冷哼了一聲,道:“你殺死了我兒,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
東門夜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只知道我殺死了你兒,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殺死他?你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嗎?我敢說,你一定沒有!因為在你眼中,貓九命自始至終都還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無論他做了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即便他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早已到了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的年紀。我還沒有做過父親,但我知道,在父母眼中,孩子始終都是孩子,永遠都長不大,但這不應該成為可以胡作非為的理由……”
那老婦冷笑道:“殺人就是殺人,別說得那么大義凜然!”
東門夜雨氣極反笑,道:“好,好一個殺人就是殺人,那么我問你,以前貓九命殺人的時候,你在哪里?醉仙樓的店小二就因為不小心踩了他一腳,被他用兩個鵝蛋活活噎死,尸體拋在荒郊野外,三個月后才被人發現,那時候你在哪里?你口口聲聲我兒我兒,你兒殺人的時候,你為什么不站出來指責他?現在他死了,你又跳出來討公道。那個被鵝蛋活活噎死的店小二,他就沒有父母嗎?他們的兒被你兒整死了,他們有沒有來問你討公道?你以為給了人家七十兩銀子作為賠償,外加二十兩銀子封口費,這件事就沒人知道了?我不但知道這件事,我還知道去年在芳香院,貓九命玩死了一個姑娘,事后給了人家一百兩銀子,說是為那姑娘贖身,硬是把這件事給蓋過去了。據我所知,那姑娘死的時候,剛好十八歲,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歲。被貓九命害死的人,只有這兩個嗎?我看不止吧?”
那老婦低著頭,戰栗不止。
東門夜雨不依不饒,繼續道:“坦白說,像貓九命這樣的敗類,我早就想一腳踹死他,要不是看到連天水寨還有幾分用處,我會讓他活到現在?他身為連天水寨的九當家,整日不思進取,只知道胡作非為,為了大局著想,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他千不該萬不該跑到巴山城里去撒野,更不該當著云門的人,以及同天會諸位會主的面大放厥詞,甚至公然踐踏同天會的威嚴!我身為同天會的會首,若不殺他示眾,以后人人效仿,那還得了?”
那老婦抬起頭來,哭著說道:“殺得好,殺得好……東門劍主義薄云天,真是令人佩服!”
東門夜雨冷哼了一聲,道:“你不用跟我陰陽怪氣,貓九命能有今天,你這個做母親的也難辭其咎!”
那老婦哭得更大聲了。
這時,楊猙穿著新換好的墨色長衣,撐著一把黑傘,大步從雨中走來。
“堂堂巴蜀第一劍,這樣欺負一個老人家,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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