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厚重的轉門被手推開,凜冽的北風卷著新雪迎面朝他做著擊掌歡迎,被這熱烈的天氣拍打到發蒙的鄭執瞇眼豎了豎領口,這才大步朝已經暗下去的天色中走了過去。
東北的天,每每到了這個時節,一天就顯得特別短,四點沒到,天就在慢慢爬過來的云和雪里有了夜色,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輛自行車出現,騎車的也是兩腳垂放在車旁小心翼翼地從一塊明顯結了冰的地段上滑過,眼瞅就要平安過關時,噗一聲燈路亮起來,嚇得毫無準備的人吭哧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行人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鄭執的車已經駛到了路角,一個右轉彎的工夫,剛好聽見一聲這該死的燈。
有人嫌天黑太早燈亮太晚,市政那邊為了方便居民做了開燈時間的調整,沒想到本意是造福民生的舉動照樣被罵。這讓鄭執一下子就想起了剛才等燈時刷手機時看到的一條留。
留簡短,就四個字,卻字字扎心,因為這四個字寫的是——警察無能。
說他們無能,他就要用行動和這些網絡噴子證明一下,他們安平警察是不是孬種!
也是在鄭執把車開上通往龍頭崗的路段后,另一邊的城市大學也因為幾伙人的到來而顯得有些亂套。
自從不知是誰借著校外的網絡登錄電腦,發現那個出現過季理的群被解散后,事情結束的消息就如同開春后瘋長的草芽般開始在不算大的宿舍樓里瘋傳開,更要命的是,隨著第一個學生把消息傳回家里,就陸陸續續開始有家長跑來接娃。
負責留守的肖遙一開始還試圖把人攔住,可架不住那些誓死都要把娃帶走的家長太瘋狂,在挨了幾杵子后,掛了彩的肖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隊長的命令,登記、放行。
“這些家長是不是真以為把娃栓身邊就能確保他們的安全了?”
一樓門衛室,拿著借碘酒消毒的由頭,肖遙被楊吶按在凳子上邊嘟囔邊說外面的情況。
“剛走了三家,最胖那個他媽還防賊似的防我們,怎么離開安平、什么時候離開安平,回哪兒去這些信息一概都不配合登記,他這是把我們當成嫌犯在防嗎?哎呦你輕點不行嗎?”
“想輕?”楊吶瞅準腳前方垃圾桶的方向一個瞄準拋投,隨后又轉身把小拇指夾著的兩根棉簽按進了碘酒瓶,“想輕就找別人弄去,我是法醫,不能因為執行個非命案任務就把我當非命案人員使了吧?”
吐槽并沒耽誤楊吶手頭的工作,兩根沾好碘酒的棉簽順著碘酒瓶的瓶口往起一按一提,隨后就被重按在肖遙的腦門上。
干凈利落的動作不意外再次換來年輕人的一連串跺腳加尖叫,肖遙拼命搖晃著腦袋試圖讓自己擺脫這種疼痛又狼狽的境地,可他越是想逃,某人就越不讓他如愿。
楊吶冷笑,堪比千鈞的手就像沒花半點力氣似的死死把肖遙按在椅子上,閑著的另一只手朝邢霏勾了勾,要來了紗布和膠帶,再幾下把傷口的地方封好。
“你再鬼號我就真要弄出點命案解解乏了。”
一聲解乏直接嚇得肖遙不敢再發聲,只能可憐巴巴地摸著才固定完畢的紗布,退到邢霏那邊小聲詢問著我怎么覺得楊吶姐比以前還暴力了。
失戀后的自然反應。
對比起有什么說什么的肖遙,時刻謹記自己宿管阿姨身份的邢霏表現得則要穩重得多,她選了一根掃床用的小掃帚上的一根塑料毛毛,就著肖遙的手劃拉出自己的發。
失戀?
一石激起千層浪,邢霏的話讓對情感之事還懵懂無知的肖遙都懵了,他看看邢霏,又看了看對他們在說什么全然無知的楊吶,比著口型問道:我楊姐和誰戀了?
堪比二逼的樣子看得邢霏都忍不住地搖頭,也不禁把頭轉向了掀起一角布簾的窗外。
從她的位置能看到多半個門廳。
此時此刻,兩個警員正把一家三口往門外送,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家人急于離開還是手上的皮箱質量本身就有問題,人前腳才出了宿舍門,那個裝滿衣服的箱子就原地爆了。
胡亂收起來的衣服散花時有著堪比核彈的威力,邢霏透過門簾甚至看見一個破了洞的男士襪和一條明顯沒洗的三角褲飛了出去,而伴隨著布料齊飛一起而來的還有那孩子父母的罵聲,有罵箱子質量的,有罵著鬼天氣的,還有……
但這一聲接一聲的聲音并沒吸引邢霏多久,因為透過那幾個彎腰撿東西的聲音朝西看去,在那片低矮的灌木叢里,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