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的火車讓出門前草草梳理的頭發變得凌亂又沒章法,其中一縷半白的頭發更像一根被扭皺的窗簾布,貼著頭皮耷拉在武霞兩道蠶眉間。
對這樣一個才失去兒子的母親,鄭執也自然也是嚴肅不起來的。
所以在聽武霞把話抽抽泣泣說完,鄭執并沒急著表態,而是先抬了抬手,示意那些在和武林僵持的同事把手放下。
“武女士,您的心情我理解,我說的也希望你能理解,作為警方,職責在身的我們和你們一樣迫切得知事情的真相,所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離開這里,給李明一個安心休養康復的空間,也請你放心,案情一旦有任何進展,我保證會第一時間讓您知道。”
鄭執的話就像一道涓涓流淌的吸溜,滑進武霞心里,最后又化作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上面頰。
她努力克制不讓自己再失態,因為咬緊嘴唇而刻意繃住的臉也呈現出一種介于二維空間和三維空間間的詭異之感,就是這樣一種狀態下,她邊點著頭邊示意弟弟過去扶她,算是用這樣一個表態結束了這場堪比鬧劇的闖門事件。
人是被鄭執親自送到門外的。
從房門出去,再到下樓的樓梯,一段十米不到的走廊在武霞一步三回頭的踟躕里多了股遙遠而漫長的凝望感,武林走在他姐姐身旁,高高的個子貼心地彎下去,方便扶著那個搖搖欲墜的女人,就是這么兩個漸漸遠去的身影,在即將消失在通向樓下的樓梯時,那個矮小瘦弱的女人卻再一次停下了腳步,朝著鄭執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一根早已松散的馬尾辮隨著下彎的腰反向滑落在頭頂的位置,燈光無情無緒地從頭頂照在那個并不算大的頭骨上,像是給幾根新白的頭發打下一個故意而為之的特寫鏡頭一樣。
身邊的警員把剛才“打斗”時意外碰碎的暖壺碎片小心翼翼掃到一起,往畚斗里掃時剛好掃過他們隊長“感時悲秋”的側臉,不禁也有幾分動容。
“隊長,你也覺得那女人可憐是不……啊!”
感慨的話換來的卻只有一計水靈靈的拳頭以及鄭執無情的白眼,轉身進屋的鄭執手扶開門手,嘴邊飛出一連串的皮鞭:“可憐你個大頭,執法記錄儀的位置在哪兒,看看他們進來后動沒動過什么手腳。”
進入警校那天,上完第一堂課的他就記住了老師說過的一句話:身為刑警,要兼具悲憫,更要有洞悉真相的能力。因為這世間罪惡往往總會以受害者的身份騙取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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