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0章天下歸屬李治最怕自己飄洋渡海遠赴天南之后,陛下命令水師切斷所有聯絡、援助,將他丟在天南之島與野人為伍、自生自滅。}如¤文d~ˉ網·μ[¨更???新!??最~全?a?整個大唐都宣揚皇帝寬厚仁慈、友愛兄弟,唯有他李治在遠離本土十萬里之遙的海島上默默死去……現在聽聞準許他每年回來招募人口,頓時徹底放心。他對天南之島深入了解,知道那地方雖然太過遙遠極其偏僻,但氣候還算可以,且島上沒什么土著,憑借唐人辛勤勞作的“種田天賦”,足矣開辟出養活治下百姓的田地。只要有人口,一切皆有可能。而房俊給他的驚喜不僅于此。“殿下此番出海就藩,怕是沒什么官員愿意與您同去吧?”皇子就藩于外并非真正脫離宗主國自成一體、我行我素,同樣要由朝廷派遣官員參與管理,順便實行監督。李治尷尬的笑笑,搖搖頭嘆口氣。他素來自視甚高,當年不僅太宗皇帝看好他,朝堂之上諸多大臣也都對他另眼相看,阿諛逢迎之聲不絕于耳,如此給他造成“我是賢王,縱使未能登基也同樣擁躉無數”的錯覺。然而此番前往封國需要有官員隨同前去參與治理,吏部卻告知他沒有官員自愿前去天南之島,實在是路程太遠,再是官迷也得有命在才行,除非強行指派……李治羞怒交加之下直接拒絕。沒人去那便算了,區區一個封國而已,我自己弄!軍、政、財一把抓!但說起來總是丟人的。房俊執壺給他茶杯之中續水,道:“殿下不妨在華亭鎮多待幾日,一則春日季風尚未到來,再則我已經給書院去信,倘若有學子自愿前往天南之島為官支持建設,三年期滿之后可優先被水師、安西軍以及華亭鎮市舶司錄用。`咸′魚·看書¨免費?閱,讀!”李治頓時大喜,眼淚汪汪的看著房俊,說一句“感激涕零”亦不為過。書院學子可不是那種“皓首窮經”的腐儒,學科諸多、造詣深厚,諸如建筑、測量、天文、運輸、醫術……都是國家所需要的專業人才!巴陵公主在一旁笑吟吟的給兩人剝著瓜子放入碟中:“雉奴從小就聰慧敏捷、胸有大志,這回去了天南之島正該一展抱負,雖然離大唐遠了一些,卻也算是得償所愿。”李治點頭:“再不能比這更好了。”雖然心中仍有不甘,但走到今時今日這步田地,確實再不敢奢求更多。而后他轉頭看向房俊,好奇問道:“怎地感覺姐夫對我親近了許多?”一直以來,他都極為努力的想要與房俊交好,希望能夠由此得到房俊的支持,進而在爭儲的斗爭中占據上風。奈何房俊對他頗為冷淡,既不似對李承乾那樣不惜頂撞太宗皇帝也要鼎力支持,更非對待李泰那樣掏心掏肺,好像很是嫌棄甚至有點厭惡……這令李治很是不解,一向受到父輩、兄弟、姊妹喜愛的他感受到嚴重挫敗。房俊笑吟吟沒有說話,喝了口茶水,這才緩緩道:“我之所以疏遠殿下,皆在于皇位之傳承,所謂綱常有序、抵頂乾坤,‘宗祧承繼’是自古以來的傳承法則,倘若輕易踐踏、破壞,后患無窮。”他看著李治,續道:“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語,單純以做皇帝而論,殿下或許要比陛下更為合適。”李治有些得意,雖然今生早已與皇位無緣,但能夠得到房俊的肯定依舊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當年父皇也這么認為!”房俊卻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殿下以為當初太宗皇帝之所以幾番意欲易儲,是看重殿下的能力?”李治不解:“難道不是?”“呵!”房俊輕笑一聲,直不諱:“殿下謬矣!太宗皇帝雄才偉略、燭照萬里,之所以易儲是覺得陛下寬厚、仁和、且有幾分優柔寡斷、性格軟弱,不適合做一個天子。\ex?i·a?o`s,-c-o!?而魏王固然才能卓著,卻戾氣稍重、華而不實,唯有殿下你既能隱忍為先、窺視良機,又能殺伐果斷、不拘綱常……簡直就是天生的帝王資質。”“噗嗤!”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巴陵公主忍不住笑出聲,而后含羞帶惱的輕輕拍了一下房俊胳膊,嗔道:“哪有這么說人的?二郎過分了!”李治一張清秀俊朗的臉已經黑了,不理會兩人打情罵俏,忍不住拍案而起。“來來來,你給本王解釋解釋,什么叫‘隱忍為先、窺視良機’,什么又叫‘殺伐果斷、不拘綱常’?!”簡直豈有此理!房俊慢悠悠喝著茶水:“說你‘隱忍為先、窺視良機’,是指你最擅討好賣乖,將自己打扮成一副溫和善良、孝悌兼具的模樣博取長輩歡心,迷惑兄長敵視。”李治面皮抽動一下,放在以往他寧死也不肯承認,但如今既然已經即將出海就藩,遮掩狡辯似乎已無必要。而這句話的確是對他從小到大一以貫之的行事作風最好的詮釋。他咬牙道:“行,這句我認!”巴陵公主略感驚愕,一雙美目睜大看著李治。一直以來,所有人對于李治的評價都缺不了“溫和無害”這樣一個觀點,然而現在李治卻承認這都是他裝出來的?李治不理會巴陵公主的驚詫,他有些破罐子破摔:“你說我擅長裝樣子我認了,可‘殺伐果斷、不拘綱常’又是何道理?”何謂“綱常”?天地為綱,君臣為綱,父子為綱,兄弟為綱。這是說自己殺氣太重、六親不認?這個他不認!房俊放下茶杯,嘆口氣:“到了今時今日,殿下出海就藩無可更改,重回大唐幾乎再無可能,可否僅憑本心回答我一個問題?”李治道:“你且問來,我定直不諱。”“好!”房俊問道:“倘若當初你被冊封儲君、之后更登基即位,你當如何處置太子與魏王、吳王?”李治下意識就要說“自是兄友弟恭、一世富貴”,但話到嘴邊,卻忽然噎住。自己……到底會怎么做?當真兄友弟恭、允兄長一世富貴嗎?即便他肯,兄長們肯嗎?萬一兄長們心有不甘,他又該怎么辦?是防范于未然,還是坐以待斃?一系列的問題,最終還是回到那個最基本的原點——宗祧承繼。不是順位繼承,便失去法理上的根基,一時幸進也必然要面臨各種各樣潛藏著的危險。房俊見李治面色變幻卻并未出否認,對他的評價略有提升:“當年太宗皇帝所面對的便是此等進退維谷、取舍兩難之境地,按部就班、順位繼承,則太子能力上有所欠缺,非明主之像;立魏王為儲,則將來必將血濺宮闈、手足相殘;倘若以你為儲君,雖然看似平和、兄友弟恭,但無論太子還是魏王、吳王,每一個能夠有資格威脅皇位的人都將一一以各種各樣的原因暴卒而亡……”歷史上就是這樣的狀況。當太宗皇帝對太子已經完全失去信心,冊立另外兩位嫡子也經過長時間的反復權衡,最終在“魏王登基大開殺戒”與“晉王登基逐步剪除”之間選擇了后者。太宗皇帝當世人杰,又曾在最為兇險的奪嫡之戰中勝出,豈能不知一個“非順位繼承”的皇帝上位之后會怎么做?看他如何對待李建成的子嗣就知道了。或許唯一的指望,便是希望“溫和善良”的雉奴能夠心軟一點,不至于似他當年那樣將兄長的血脈斬草除根、徹底斷絕……事實上,一切正如太宗皇帝之預料。李治張口欲,卻又覺得沒必要狡辯,可這個問題直指本心,令他心神震動、冷汗涔涔。好半晌,他口干舌燥:“父皇……并沒有錯。”出乎他的預料,房俊并未對此反駁,反而頷首予以認同。“站在皇帝的角度,太宗皇帝肯定沒錯,一個能夠將李唐江山經營得更好、將皇權傳承下去的皇帝勝過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兒子們因此兄弟鬩墻、手足相殘,都無足輕重。”“但是!”房俊加重語氣:“對于天下人來說,卻是完全不必要的內耗,憑什么讓整個天下席卷入你們李唐皇室的皇權傳承之中?”李治是個極聰明之人,話說到這里,他自然而然的便接上那一個早已成為天下輿論焦點的話題:“所以天下到底是李唐之天下,還是天下人之天下?”在太宗皇帝看來,天下是李唐之天下。所以他要確保即位的皇帝擁有卓越的政治智慧、強硬的軍事手段,能夠將皇權緊緊攥在手中,手執日月、掌握天下萬民的生殺大權,只要這個目的達成,再大的犧牲都是值得的。而對于房俊,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皇權并非皇帝之專屬,更非為了統治天下人而存在,而是要為天下人謀福祉。皇帝是否雄才偉略沒那么重要,因為治理天下靠的是制度,而非君王之賢愚。這并非誰對誰錯的問題,不是房俊是忠是奸的問題。這是理念的碰撞。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