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首都,秋意已染黃街邊的白楊樹,枯葉打著旋兒落在自行車流里,濺起細碎的塵土。楊藝菲坐在工作室的真皮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那張泛舊的照片——照片里18歲的楊紅抱著首都舞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笑得眉眼彎彎,麻花辮上還別著朵野菊花,那是當年送她上車前,楊藝菲親手摘給她的。
“菲導,您要的《青春記事》選角名單整理好了,還有……”
助理小陳捧著文件夾快步進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遞過一張泛黃的紙,“舞蹈學院那邊的學籍查詢結果,也出來了。”
楊藝菲的指尖剛觸到紙面,心就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幾乎是搶過那張薄薄的紙,目光死死釘在“退學原因:個人申請”幾個字上,指節瞬間攥得發白。文件夾從膝頭滑落,選角簡歷散了一地,照片里楊紅明亮的笑容,和紙上冰冷的字跡形成刺眼的對比。
“退學?”她猛地站起身,聲音發顫,眼前不受控制地閃過母親臨終前的模樣——枯瘦的手抓著她的手腕,氣若游絲地說“菲菲,媽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敢站上真正的舞臺”。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著她帶著錄取通知書上了去首都的大巴,怎么會退學?”
小陳從沒見過素來冷靜的楊藝菲如此失態,連忙點頭:“我馬上去聯系戶籍科和街道辦,查楊紅姐退學后的去向,您別著急。”
接下來的三天,楊藝菲的工作室徹夜亮著燈。
桌上堆滿了楊紅可能去過的地方的資料,舞蹈學院說她退學后再沒露面,戶籍地顯示她畢業后沒遷戶口,曾經的同學要么說斷了聯系,要么只記得她“安靜得像影子,不愛說話”。直到第四天傍晚,小陳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工資條沖進工作室:
“菲導!查到了!楊紅前兩年在老城區的‘川味小館’當服務員,這是她當年的工資記錄!”
楊藝菲抓起外套就往外沖,連助理喊她“派車送您”都沒聽見。老城區的路又窄又擠,自行車鈴、小販的吆喝聲混在一起,她卻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楊紅,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川味小館”的紅色招牌在昏黃的路燈下泛著油光,玻璃門上沾著厚厚的油煙,推開門時,辣椒和豬油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人喉嚨發緊。
店里擠滿了食客,光著膀子的男人劃著拳,抱著孩子的女人哄著哭鬧的娃,油膩的瓷磚地面上,丟棄的紙巾和骨頭被踩得臟兮兮的。
“不好意思啊,沒座了!”穿藍色工裝的服務員端著餐盤走過,圍裙上沾著飯粒,不耐煩地揮手,“要吃飯明天早點來,這會兒忙得腳不沾地!”
“我不是來吃飯的。”楊藝菲拉住他的手腕,把楊紅的老照片遞過去,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發抖,
“你認識她嗎?楊紅,前兩年在這里工作過,大概二十出頭。”
服務員瞇眼打量照片半天,突然一拍大腿:
“哦!你說紅姐啊!她前兩年確實在這兒干活,人長得俊,手腳還麻利,我們都樂意跟她搭班。不過……”
“不過什么?”楊藝菲急忙追問,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她現在在哪兒?為什么會來這里當服務員?”
服務員撓了撓頭,眼神里帶著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