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破舊的長途大巴在蜿蜒的縣道上艱難地行駛著,車身劇烈地顛簸,震得車窗玻璃發出細微而惱人的聲響。
楊母蜷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藏起來,不被外界的紛擾所觸及。她的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鼓囊囊的藍布包,那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布面上滿是歲月的痕跡,指腹下意識地反復摩挲著包角磨損的補丁,眼神中滿是慌亂,時不時地瞟向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樹木。
坐在前排的乘客甲正嗑著瓜子,瓜子殼碎屑不斷落在他的褲腿上,他轉過頭,看著楊母那緊張的模樣,好奇地搭話道:“大姐,看您這緊張勁兒,是去縣城走親戚啊?”
楊母被這突如其來的詢問驚得渾身一僵,像是被人窺探到了心底最深的秘密,她連忙低下頭,理了理懷里的布包,結結巴巴地回道:“啊……是、是走親戚,孩子舅舅家有點事。”
乘客乙也笑著湊了過來,熱情地說道:“縣城現在可熱鬧了,前面百貨大樓剛進了新款式的的確良襯衫,您不去逛逛?”
楊母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指尖卻不自覺地掐緊了布包,婉拒道:“不了不了,辦完事就得趕緊回,家里還等著呢。”
就在這時,楊母褲兜里的老式按鍵機突然震動起來,那震動聲在這嘈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她慌忙掏出手機,屏幕上“琪琪”兩個字不停地跳動,仿佛一顆定時炸彈。她捂著嘴,腳步匆匆地走到大巴后門,壓低聲音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楊琪帶著哭腔的聲音瞬間傳了過來:“媽!不好了!齊文君賭錢輸了三萬,人家堵著門要債,說再不還錢就砸房子!您快想想辦法啊!”
楊母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像是被重錘擊中,她下意識地扶住車門扶手,聲音顫抖地說:“三、三萬?他不是說早就戒賭了嗎?琪琪啊,家里哪有這么多錢……”
楊琪卻不管不顧,哭聲愈發凄厲:“我不管!您要是不幫我,我就死給您看!您忘了,姐姐不是有筆學費嗎?先拿給我救急啊!”
楊母沉默了,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交織。她咬了咬嘴唇,艱難地開口:“那是紅紅去舞蹈學院的錢……”
可楊琪卻絲毫聽不進去,依舊哭鬧著:“什么舞蹈學院!那就是戲子行當,哪有我救命重要!媽,您要是不幫我,我就真完了!”
楊母緩緩掛了電話,靠在車門上,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飛逝的農田。許久,她緩緩將布包抱得更緊,眼神從最初的猶豫逐漸變成了決絕。
中午時分,首都舞蹈學院的招生辦里,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辦公桌上,招生老師正有條不紊地整理著復試報名表,一旁放著楊紅那張在田間翩翩起舞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楊紅洋溢著對舞蹈的熱愛與憧憬。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楊母喘著粗氣出現在門口,額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發絲也有些凌亂。她搓著手,局促不安地走進來,聲音帶著幾分忐忑:“老、老師,我找您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