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城市的污穢,將地下的陳腐氣味與地面上的霓虹燈影混合在一起。
隨著一聲沉重的金屬摩擦,井蓋被推到一旁。江宸予率先翻了上來,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作戰服。他沒有理會,而是轉身,將手伸向下方。
“上來。”
蘇云煙被他拉了上來,她踏上堅實的柏油路面,身體晃了一下。過載的神經和耗盡的體力讓她感到一陣眩暈。月見琉璃最后一個出來,動作輕巧,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滑落,但她的姿態沒有任何狼狽。
三人迅速沒入一條無人的小巷。這里是城市的背面,垃圾桶和生銹的消防梯是唯一的風景。
“安全屋在前面,第三個街區,一棟廢棄公寓樓的頂層。”月見琉璃說道,她的聲音在雨聲中很清晰。
沒有人說話。他們沉默地穿行在光與影的交界。城市的喧囂隔著一條街傳來,警笛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張混亂的網。
公寓樓里彌漫著霉味和塵土。他們沿著吱呀作響的樓梯一路向上,最終停在一扇不起眼的門前。月見琉リ用一個簡單的工具撬開舊鎖,三人閃身進入。
房間里空無一物,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以及墻角一臺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產物的終端機。
“打開它,云煙。”月見琉璃下令。
蘇云煙走到終端機前,接上一個便攜式轉換器。幾秒鐘后,老舊的屏幕亮起,無數信息流涌現。她沒有去尋找特定的新聞頻道,而是直接接入了全球數據交換的骨干網絡。
全球金融市場指數斷崖式下跌。
泛歐交易所觸發三次熔斷機制。
緊急通告:與‘深網’秘密投資協議相關的三十七家跨國集團股票已停止交易。
屏幕上滾動的不是新聞標題,而是最原始、最冰冷的數據。每一個下跌的數字背后,都是一個商業帝國的崩塌。
“成功了。”蘇云煙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確認。
江宸予沒有看屏幕,他看著月見琉璃的側臉。
“你在通風管道里撒謊了。”
蘇云煙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下。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月見琉璃轉過身,平靜地面對他。“我回答了你的問題。我看到了‘深網’的裂痕。”
“那不是裂痕。”江宸予向前一步,“那是一條消息。來自一個本不該存在的頻道。你在對我們隱瞞什么,琉璃?從一開始就在隱瞞。”
“宸予。”蘇云煙開口,試圖緩和氣氛,“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我們……”
“現在就是時候!”江宸予打斷她,“我們把命交給了她。我們的基地沒了。我們的一切都沒了。我必須確認,我們的犧牲是為了我們自己的目標,而不是在為某個看不見的第三方做嫁衣。”
他的質問直接而尖銳。
月見琉璃沒有回避。“我的目標就是摧毀‘深網’。這一點從未改變。”
“但你的方法變了。”江宸予逼近她,“你利用了我們不知道的力量。那個給你發消息的人是誰?‘棋盤亂了,好棋’。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在你的棋盤上,又扮演什么角色?”
蘇云煙徹底愣住了。她看向月見琉璃,等待一個解釋。她相信琉璃,但江宸予的話擊中了她內心的疑慮。
月見琉璃沉默了片刻。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混雜著雨水和霓虹的冷風吹了進來。
“你認為戰爭是什么,宸予?”她問道,沒有回頭。“是騎士之間堂堂正正的對決嗎?不是。戰爭是泥潭,是背叛,是交易。要扳倒一個根植于世界每一個角落的怪物,你不能指望只用干凈的武器。”
“所以你找了另一個怪物當盟友?”江宸予的語氣充滿諷刺。
“我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裂縫。”月見琉璃終于轉過身,“‘深網’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哪怕只是暫時的。”
“我們連這個‘朋友’是誰都不知道!”
“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月見琉璃反問,“去審查他的背景?調查他的動機?我們是逃亡者,宸予。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我們只能抓住每一根遞過來的繩子,然后判斷它通向的是懸崖還是生路。”
她的回答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他們脆弱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