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予的手臂在滴血,傷口的灼痛感清晰無比。他沒有理會。
“他們用我所有研究員的命,換走了那把密鑰。”老人的話語在地下室回響,沒有波瀾,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一個謊。”江宸予開口,打破了死寂,“你這種人,不會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敵人。”
擴音器里傳出干澀的、類似笑的雜音。“我這種人?你又是什么人?蝎子派來的走狗,還是‘深網’放出的另一條魚餌?”
“我為自己做事。”
“為自己做事的人,死得最快。他們會讓你流干最后一滴血,然后取走他們想要的東西。就像他們對我的團隊做的那樣。”老人的話語里有一種刻骨的疲憊,“你手臂上的傷,就是證明。”
江宸予沒有回應他的嘲諷。他從戰術腰包里取出一個微型投影裝置,放在一臺滿是灰塵的儀器上。他按下一個按鈕,一束光投射在對面斑駁的墻壁上。
光影中,出現了蘇云煙整理的數據。那不是單純的文字,而是動態的資金流向圖,是跨國公司高管的秘密通訊記錄,是被篡改的選舉投票數據。一樁樁,一件件,構成了“深網”龐大的罪惡網絡。
“‘深網’的內部資料,蘇云煙給我的。”江宸予解釋。
“偽造的數據毫無意義。”老人的聲音依舊平淡,“我每天都能截獲上萬條這樣的信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陷阱。”
江宸予關掉投影。他又從內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不規則的晶體碎片。它只有指甲蓋大小,表面刻著復雜的蝕刻紋路,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
“月見琉璃讓我帶給你的。”
“月見琉璃……”老人第一次在話語里泄露出一絲波動,“她還活著?”
“她用自己換來了這個。”江宸予把晶體碎片放在維生艙的玻璃上。
老人渾濁的瞳孔轉向那塊晶體。他沉默了很久。地下室里只剩下服務器低沉的嗡鳴和營養液循環的微弱水聲。
“原來是這樣。這是‘鑰匙’的鑰匙。”老人終于再次開口,“一個驗證協議。只有真正的持鑰者,才能拿出對應的‘信物’。”他的話語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你通過了測試。”
“那么,第三把密鑰。”江宸予直入主題。
“它不在這里。”
江宸予的身體瞬間繃緊。
“我剛才說謊,是為了試探你。”老人繼續說道,“但現在我說的是實話。密鑰確實被他們拿走了。”
“你耍我?”江宸予向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我沒有。他們拿走的,是物理密鑰的載體。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空殼。”老人慢慢解釋,“真正的密鑰是一段數據流,在他們闖入的三天前,我就把它轉移了。藏在一個他們永遠想不到的地方。”
“哪里?”
“‘方舟’。”老人說出這個詞,“那是我畢生的心血。一個獨立于全球網絡之外的數據堡壘。里面儲存著‘深網’從成立之初到現在的每一筆骯臟交易,每一次人體實驗的原始記錄,每一次政治暗殺的完整錄像。足以讓那個信息帝國在二十四小時內徹底崩塌。”
江宸予沒有說話,他在快速消化這些信息。
“‘深網’以為我造了三把密鑰來開啟‘方舟’。他們錯了。”老人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狡猾,“我造了三把密鑰,是為了在開啟‘方舟’的同時,向全世界直播它內部的所有數據。一把用來解鎖,一把用來廣播,而第三把……”
他停頓了一下。
“第三把,是坐標。是‘方舟’服務器的物理位置。”
江宸予終于理解了整個計劃的瘋狂之處。拿到三把密鑰,不僅能獲得證據,還能在同一時間,把這些證據公之于眾,不給“深網”任何反應和刪除的機會。
“坐標在哪?”
“你以為我會直接告訴你?”老人反問,“我憑什么相信你不會在拿到坐標后,去和‘深網’做交易?”
“我沒有選擇。他們要我的命。”
“不夠。”老人拒絕,“我需要一個保證。一個能讓我確信,你會把真相公布于眾的保證。”
“什么保證?”
“我要你在這里,接入我的神經同步裝置。”老人說,“我要讀取你的部分記憶。關于蘇云煙,關于蝎子,關于你為何要對抗‘深網’。只有確認你的動機,我才會把坐標給你。”
江宸予看著那些從服務器延伸出來的,油膩膩的數據線。接入一個陌生人的神經系統,無異于把自己的大腦完全敞開,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