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已建立。同步“影”一號行動記錄儀。
一行冰冷的系統文字閃過,蘇云煙面前的屏幕亮起。
視野在晃動。
不是電影,不是游戲,是一種原始而直接的感官嫁接。她看到的是一片被夜色浸透的礁石,耳邊是海浪拍擊的巨響,混雜著一個男人沉穩而克制的呼吸聲。這就是“影”的世界。
“心率82,呼吸頻率16次分鐘。狀態穩定。”江宸予的聲音在指揮室里響起,像個沒有感情的播報員。
屏幕上的視野正在移動。那個人,那個“影”,正以一種非人的流暢姿態在崎嶇的礁石上攀爬。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如同機器,沒有一絲多余。另外三個黑影緊隨其后,以一種無聲的默契組成一個菱形陣型,交替掩護著前進。
“他們已經登島。預計十五分鐘后抵達一號觀測點。”江宸予說。
蘇云煙沒有回應。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個晃動的屏幕占據。她強迫自己適應這種陌生的視角,從一個旁觀者,變成一個“親歷者”。她能感到海風的咸濕,能“聽”到作戰服摩擦巖石的細微聲響。這種沉浸感,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她自己,也置身于那座孤島的黑暗之中。
“這條路太干凈了。”蘇云煙忽然開口。
江宸予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什么意思?”
“沒有海鳥的糞便,沒有被風雨沖刷的浮木和垃圾。”蘇云煙指著屏幕上一塊平整的巖石區域,“這里是最佳的登陸點,但它干凈得像被人打掃過。”
“或許是巧合。”
“在我們的交易里,沒有巧合。”蘇云煙反駁,“只有設計。”
江宸予沒有再爭辯。他調出了島嶼的熱成像掃描圖,一片深藍,沒有任何異常的熱源信號。“熱成像正常。無人機偵察也未發現生命跡象。”
“機器只能看到機器想讓你看到的東西。”蘇云煙說。
話音剛落,屏幕中的“影”停下了腳步。他做了一個手勢,整個小隊瞬間凝固,融入了巖石的陰影里。
視野緩緩下移。一根比發絲粗不了多少的金屬線,繃在兩塊巖石的縫隙之間,距離地面不到五厘米。在夜視鏡的微光下,它反射出一點極不自然的金屬光澤。
“絆索。”江宸予的語調沒有變化,“很原始,也很有效。他處理得很好。”
屏幕里,“影”沒有剪斷它,而是順著金屬線,極其耐心地找到了源頭。一個偽裝在巖石下的壓力觸發器,連接著一枚老式地反步兵地雷。
小隊里的一名成員上前,用工具鉗小心翼翼地拆除了引信。整個過程安靜的只有海風的聲音。
“他避開了陷阱。”江宸予說。
“不。”蘇云煙否定道,“他只是拆掉了第一個。你覺得,一個能策劃‘非洲之星’劫案的對手,會只準備一個隨處可見的地雷嗎?”
她的問題像一根針,刺破了指揮室里虛假的平靜。
“這個陷阱的目的不是殺傷。”蘇云煙繼續分析,“它的位置太明顯,手法太粗糙。它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訴闖入者:‘我發現你了’。這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警告。”
江宸予沉默著,他看著屏幕,小隊已經重新開始前進,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也更加謹慎。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江宸予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自語。
“因為他想讓我們看到。”蘇云煙的結論讓空氣變得更加凝重,“他知道有人在看。他甚至可能……就是在為屏幕前的觀眾,上演一出好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影”和他的小隊穿過了灘頭,進入了島嶼內部的密林。這里的環境更加復雜,濕熱的空氣、無處不在的蟲鳴,讓蘇云煙感到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視野在林間快速而穩定地推進。突然,一聲極輕微的“咔噠”聲從耳機里傳來。
“影”的身體猛地向側方撲倒。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原來所在的位置,一棵巨大的樹干上爆開一團刺目的火花,木屑四濺。
“狙擊手!”江宸予的指令脫口而出,“‘鬼火’,報點!”
“無法鎖定!7點鐘方向,概略距離八百米!他開了一槍就轉移了!”耳機里傳來小隊成員急促的回應。
戰斗瞬間爆發。
屏幕劇烈地翻滾、晃動。蘇云煙只能看到交錯的樹影和不斷閃爍的槍口火焰。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同伴的呼喊,沉重的喘息,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變成一鍋沸騰的死亡交響。
“火力壓制!‘壁虎’,掩護‘影’側翼!”江宸予的指揮冷靜而迅速,他盯著多塊分屏上不斷跳動的數據,試圖從一片混亂中重建秩序。
“對方不止一個人!他們有三到四個火力點!交叉火力!”“影”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急促但沒有慌亂,“是專業的戰術小組!”
蘇云煙的手心滲出了汗。她看著主屏幕上那片混亂的綠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那個“否決權”的重量。那不是一個按鈕,那是幾條人命。
“撤退。”蘇云煙開口,聲音有些干澀,“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了預期。對方不是普通的武裝分子。”
“戰斗中撤退,傷亡會更大。”江宸予駁回了她的建議,“‘影’知道該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你只是在數據后面!我才是‘眼睛’!”蘇云…煙的聲調陡然拔高,“我看到的是一片屠殺場!你的‘影’正在被圍剿!”
“那就讓他殺出去!”江宸予的回答強硬得像塊鋼鐵,“這是他的職責!”
“這不是職責,這是送死!”
就在兩人爭執的瞬間,屏幕里的“影”完成了一個戰術翻滾,躲進一處洼地。他更換彈匣,對著耳麥低吼:“目標是山頂的監控站!對方在把我們往那里趕!強行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