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秒。
語音通話就彈了出來。
吳元接通。
耳邊頓時傳來一道沙啞的男聲,帶著點疲憊。
“喂,道長。
“很抱歉這么晚打攪你休息……
“我真名叫做李方園。
“算年紀,我今年也是上三十了。
“人人都說‘三十而立’,可我到現在還一事無成,混得不上不下……”
放過我謝謝一開口,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倒起了苦水。
“我的人生其實很不幸,小時候我媽就沒了,全靠我爸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
“我爸是個老實巴交的工人,累死累活供我上學。
“可我學習不行,大學考了個野雞學校,畢業后找工作四處碰壁……”
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
從小時候的糗事到找工作的心酸。
事無巨細,像在跟老朋友聊天。
吳元沒打斷,靜靜聽著。
偶爾“嗯”兩聲,權當個合格的傾聽者。
李方園的聲音里透著股壓抑。
像是憋了太久,終于找到人能傾訴。
吳元估摸著。
這哥們估計被“青山養老院”的事嚇得不輕。
因此憋了一肚子話沒人說,只能逮著他一頓輸出。
手機里。
李方園沙啞的聲音依舊。
只不過忽然帶著點哽咽。
像是在強忍著某種情緒。
“我特愛我爸,我也知道我爸很愛我。”
他聲音低沉,像是陷進了回憶:“小時候我媽沒了,但我爸從沒讓我覺得缺了媽就會自卑什么的。
“我爸把他的一切都傾注在了我這個兒子身上。
“不管我去哪,他都跟著,給我做飯,照顧我。
“我爸最愛干的事,就是在廚房里忙活。
“他應該是喜歡看我把他做的飯一口口全部吃光。
“他把感情都傾注到了一日三餐當中。
“每一次吃到他的飯,我都會感覺到滿滿的幸福。
“每一口,都是滿滿的父愛,不是嗎?”
李方園頓了頓,然后繼續:“我畢業后,留在了鵬市工作。
“我爸也被我接到了這邊。
“我找了個好房子,距離我上班的公司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鐘。
“騎電動車的話,每天還能偷懶多睡一會。
“每次下班回來。
“還沒開門,我就能聞到家里的飯菜香。
“推開門,就可以看到我爸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他想我回來能夠吃上一口熱飯,他也很期待我吃了之后咧嘴說‘好吃’。
“每次我夸他,他就笑得很開心,像個傻子似的。”
說到這。
李方園聲音拔高了一點:“對了,道長。
“我忘了說。
“我家其實是拆遷戶。
“被拆遷的老家,雖然不是鵬市這種一線大城市,但也得了一筆不菲的資金。
“因此我爸并沒有出去工作,主要還是我不太想他在外勞累。
“這么多年來。
“我已經習慣了我爸做的飯菜,也習慣了他放鹽會放多、辣椒會很辣的毛病。
“每一次吃到很咸很辣的東西,都會給到我一種莫名的感覺。
“很安心,像是……父愛就該是這味道!
“可就在上個月。
“在我去了一趟青山養老院后,一切都變了。”
吳元坐直了身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吃不下我爸做的飯了。”
李方園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困惑和痛苦。
“每一口,都是那么的咸。
“每一口,都是那么的辣。
“就連他做的鯽魚湯,喝一口都辣得我直咳嗽!
“說起鯽魚湯……
“我發現從那以后。
“餐桌上的菜,逐漸變成了魚。
“草魚、鯉魚、鯽魚、田魚……各種各樣的魚!
“我爸像是著了魔,天天變著花樣做魚。
“頓頓魚湯、魚塊、魚段……搞得我一聞到魚腥味就想吐!
“直到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了了,對著他吼道‘我不想再吃魚了’!”
李方園的聲音猛地哽住。
“我爸愣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很錯愕。
“那是我第一次沖他發火!
“道長,吼完后其實我心里很愧疚,很后悔。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怎么了,怎么會對爸爸這樣說話?
“我原諒不了我自己!
“那天晚上。
“我去到我爸的房間,我鄭重的跟他道歉。
“他沒生氣,抱著我,拍著我腦袋說‘沒事,爸不怪你’。
“可能是他殺了太多魚,身上有一股腥臭味,熏得我一直犯惡心!
“我立馬又自責了,心想‘這可是我爸,我怎么能嫌他惡心?’
“好在我爸答應了我,之后再也不做魚了。
“我倆的裂痕還沒開始,就修好了……”
“然而。
“第二天……”
李方園的聲音在手-->>機里繼續傳來。
帶著股壓抑的顫抖,像是在強忍著崩潰。
“我下班回家,看到餐桌上擺著一盤清蒸鱸魚!
“那魚做得可香了。
“肉白得跟雪似的,撒了點蔥花。
“蒸汽一冒,鮮味直往鼻子里鉆。
“可我一聞到那味,胃里就翻江倒海,想吐。
“真的想吐!
“我爸還在廚房忙活。
“我看的清楚。
“鍋里燉著條紅燒魚。
“菜板上還放著兩條收拾好的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