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錘子,砸在總督府門前每一個人的心上。
他沒再看跪了一地的甲士,徑直走進了那座象征著北地權力中心的大宅。
徐耀祖跟在后面,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叫王莽的副將,低聲問:“先生,就讓他們這么跪著?”
“跪著吧。”蘇云的腳步沒停,“吹一個時辰的冷風,腦子能清醒不少。”
總督府的書房很大,一整面墻都是頂到房梁的書架,上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卷宗和古籍。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紙張和墨錠的味道。
“把門關上。”蘇云吩咐道。
徐耀祖立刻照辦,將兩扇厚重的木門合攏,把外面的寒風和視線都隔絕開來。
“先生,您接管這書房,是想……”
“找東西。”蘇云走到那面巨大的書架前,手指從一排排書脊上緩緩滑過。
“燕王謀反,藏起來的金銀財寶肯定不少,我這就派人去……”
“不。”蘇云打斷他,“我要找的,不是金銀。”
他的目光停在一本地理志上,隨手抽了出來,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燕王這個人,自視甚高,圖謀的是天下。金銀對他來說,只是工具,不是目的。”
蘇云一邊說,一邊用指關節不輕不重地敲擊著書架的木板。
“他真正看重的東西,一定藏得比誰都深,也一定是他認為最能一擊致命的武器。”
徐耀祖看著蘇云像個工匠一樣,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寸木料,滿臉不解。
“先生,這要怎么找?總不能把這墻拆了吧?”
“不用拆。”蘇云笑了笑,“天庫那種地方,靠的是精巧的機關和守門人的傳承。而燕王這里,靠的是他自己的心思。”
蘇云走到書房正中的一張寬大書案后坐下,視線正好對著墻上掛著的一副《北境堪輿圖》。
“一個想當皇帝的人,總會把自己放在天下的中心。他最寶貴的東西,一定也放在他每天都能看到,并且引以為傲的地方。”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面前的桌面。
徐耀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還是沒明白。
蘇云沒再解釋,只是站起身,走到那張巨大的地圖前。
他沒有看地圖上的城池關隘,而是盯著地圖右下角,一個毫不起眼的圖例標記。
那是一個小小的,代表山川的符號。
蘇云伸出手,用指尖在那符號上輕輕按了一下。
“咔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聲響,從書案下方傳來。
那張沉重的書案,竟然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黑漆漆的洞口。
徐耀-祖的嘴巴張成了圓形。
“先生,您……您怎么知道的?”
“燕王起家于北地,最得意的便是平定山匪,統一北疆。這地圖上的第一個標記,就是他拿下的第一座山頭。”蘇云淡淡地說,“他把機關設在這里,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率先走下石階,徐耀祖連忙點燃火折子,緊隨其后。
地下的密室并不大,也沒有想象中的機關遍布。
這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排排碼放整齊的木箱。
徐耀祖打開一個,里面全是發黃的卷宗和書信。
“都是些陳年舊事,還有和各地官員往來的信件。”
蘇-云沒去看那些箱子,他的目光,落在了密室最深處,一個孤零零擺在石臺上的小木匣。
那木匣看起來很普通,連個鎖都沒有。
他走過去,直接打開了木匣。
里面,只有一份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史料。
蘇云展開油布,昏暗的火光下,幾個發黃的大字映入眼簾——《太祖廢立錄》。
徐耀-祖倒吸一口涼氣:“廢……廢立?”
這可是足以動搖國本的東西!
蘇云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他一頁頁翻看著。
這份史料,詳細-->>記載了大周太祖皇帝登基之初,宗室內部發生的一場巨大風波。
當時幾位手握重兵的親王,聯合朝中部分老臣,企圖以“血脈非正”為由,廢黜太祖,另立新君。
“原來如此。”蘇云低聲自語,“燕王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份所謂的先帝遺詔。他是想從根子上,挖出太祖皇帝得位不正的證據,從而證明女帝這一脈,名不正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