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霧有許多許多次都想從哪里跳下去,最后一次,她絕望地邁著步子跨進海里,激起的浪花打在她腳踝,讓樓霧倏地一下驚醒。
微喘著氣退后,低著頭去看自己的腳尖,當時她懷孕已經有六個月了,低頭下去先是看見了自己隆起的小腹。
眼淚突然從眼角滑落。
那一天,樓霧一個人在海邊哭到虛脫,最后在沙灘上緩了許久,后來直接去了火車站。什么東西也沒拿,就那樣毫不留戀離開了北城。
離開那個讓她痛苦的城市。
回到奉城。
那時樓霧人從奉城車站出來,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回到自己的故土,卻只是體會到了另一種無奈。
當時樓霧為了去北城找t,毅然決然從銀行辭職,和家里鬧地很僵,幾乎算是斷絕關系。
如今一無所有的回來,樓霧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向驕傲的女人落魄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角落里的路燈下飛著蚊蟲,有一些撲火的蛾仍舊義無反顧地在撞。
樓霧垂眼攏了攏衣角。
到晚上,她終于還是撐不住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到便利店要了一桶泡面,開水的熱氣蒸騰出來的同時,店外卻冒起了瓢潑大雨。
門口的風鈴撲簌作響。
那天的樓霧怎么也想不到,會在下一秒遇見陳禮。
……
日記本中間有很大一段空白,最后一頁只寫了這樣一段話――
“今天我想去打掉這個孩子,但醫生說月份太大會很危險,陳禮也勸我留下來,我問他為什么,難道不會介意?陳禮只說‘你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
“所以,樓茗,媽媽決定留下你了。”
“你本來是不被期待降生的,但現在媽媽改變想法了,我會和爸爸一起愛你。”
“你是我們倆的小孩兒。”
最后一排字被樓茗暈開過多次,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出生,從小到大,陳禮都對她很好,即便后來生了弟弟樓慕禮,兩個孩子得到的愛也是不分伯仲,甚至更多時候陳禮要更偏愛她一點。
不止是女孩子,更因為某個瞬間,因為樓茗的存在,救下了他的妻子。
原來世間也會有這樣的愛情。
……
自那之后,樓茗的性格改變了一點,她并沒有懷疑父母對自己的愛,她只是對那個所謂的素未謀面的生父――藝術家t有一點執念。
樓茗剪短了長發,學會了抽薄荷煙,也能用瑣碎的染料浸濕衣擺,卻成為不了藝術家。
不禁慶幸,還好,她不是t那一類人。
也明白,所謂真正的藝術,不需要犧牲熱烈的愛情去獻祭。
于是這段記憶又被塵封在歲月里,它們混揉雜亂成現在的樓茗。
一個敏感溫柔又冷淡浪漫的少女。
很奇怪吧,一個人的性格竟會復雜到此,這樣的自己,也會有人為她著迷嗎?
左思右想睡不著,樓茗覺得可能是到點了,自己有點情緒上頭,翻身恰好看見月光明亮。想了想,最后披著外套出門了。
斜對面的房間已經熄燈了,樓茗看了眼隨即收回視線,抬頭看天上的月亮。
外套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樓茗懵了兩秒,伸手掏出來接過,發現來電是車聞,接通時聲音不由一輕:“喂。”
那邊聞回復:“小同學,大半夜不睡覺,干嘛呢?”
“嗯?”樓茗聽著又晃著腦袋四處看了看,沒見到人,只聽見聽筒里傳來提醒:“看樓頂。”
這才把視線往上移,一眼看見樓頂上架著微型天文望遠鏡的車聞。
男生沖她伸長手晃了晃:“看到了?”
“嗯。”樓茗點點頭,“你在上面干什么?”
“看星星,拍了照片,你睡不著?”
“嗯。”
“那要不要上來看星星?”
樓茗掛斷電話,揪著外套衣擺走了上去。
車聞人在樓頂,見她上來,伸了手過來拉她,借著力道讓她站穩在望遠鏡前,調整了一下觀察參數。
樓茗低下頭去。
眼前一片密密麻麻散落的星,繁星盛滿目。
“好漂亮啊。”樓茗不禁感慨。
車聞在旁邊笑了一聲。
又等她看了半天,樓茗抬起頭彎彎唇:“下去吧。”
“再等等。”車聞說著又開始調整手下的鏡頭,樓茗盯著他專注的動作,過一會兒見男生偏頭看了眼表。
回頭沖她揚了揚下巴:“再試試。”
樓茗不明所以,重新俯下身去,只是這次完全出乎意料。
她看見了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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