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脖子縫得比較緊實,腦袋并沒有摔下來,但眼睛又彈了出來,在地上“噔噔”跳了幾下。
“噗通——”
貝峰似乎終于扛不住了,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阿勝和小克也跟著跪倒在地。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不用這樣,我不搞他了啊!”張健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將眼睛撿起來,再次塞了進去。
“謝堂主,是我們無能!”貝峰抬起頭來,已然淚流滿面,阿勝和小克也是一樣,眼淚爬滿了他們的面龐。
“希望你在天之靈,原諒我們的沖撞!等干掉這家伙,我們在葬禮上賠禮道歉!”貝峰歇斯底里地說完,帶頭沖了上去。
阿勝和小克緊隨其后。
一場慘烈的惡戰隨即在太平間之中展開。
……
等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戰斗早結束了。
我恢復成宋漁的容貌,從石城趕到呼市,直接去了公安局,二愣子等人就在門口,立刻包圍上來,七拼八湊講了一下事情經過。
首先,張健確實死了,被三個人圍攻,不死都不可能,他的命沒那么硬。
其次,謝景山被扯得七零八碎,雙方顯然展開了一場尸體爭奪戰,到后來胳膊、大腿、肚子什么的都拆開了,又要勞煩專業人員好好地縫補一番了。
最后是那三個人的情況,同樣無比慘烈。
貝峰活著,阿勝重傷,小克死了。
這就是張健的戰績,以一敵三,不落下風。
這玩意兒實在算不上正當防衛,所以警方勘察過現場以后,該尸檢的尸檢,該送醫的送醫,該逮捕的逮捕,該審訊的審訊。
貝峰就被抓了起來,正在審問。
我這次來,就是撈貝峰的。
小克已經死了,阿勝下半輩子都要在床上度過,所以貝峰無論如何不能再出事了。
我迅速進入局子,找到關系好的領導,向其表示自己的來意,接著還給對方出謀劃策,將主要責任都推到小克身上,這樣一來貝峰最多判個故意傷害罪。
再操作下,沒準一兩年就出來了。
“宋二公子,我愿意幫忙的……但也要貝峰配合錄口供才行啊!”領導嘆了口氣。
“這個簡單,我去跟他說!”
“恐怕不簡單……”
領導幽幽地道:“自從進入審訊室中,他就一再強調自己是主動要殺張健的。”
我愣住了。
五分鐘后,我在一個房間里見到貝峰,一場惡戰過后他的身體傷痕累累,處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幾個地方還有紗布包裹的痕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沒有攝像頭,也沒有監聽,這是屬于我們兩人單獨的談話。
“為什么?”我疑惑地看著他。
“贖罪。”貝峰低著頭說。
“贖什么罪?”
“那天回呼市的時候,我們被張健的人圍攻……我沒護著謝堂主,自己先跑了。”
貝峰仍低著頭,聲音很低,卻清晰入耳。
“事后我無數次的追悔,如果當時能堅持守在謝堂主的身邊……或許他就不會被抓走了。作為一個小弟,我該拼死護著他才對的。”
“……當時是謝景山讓你們撤的吧?”我皺起眉,按照邏輯分析著之前的情況。
“是。”貝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可許許多多個夜晚,我都拷問自己、質疑自己,到底是聽命撤的,還是只顧自己逃命撤的?答案非常遺憾,就是后者!整個呼市,人人都說謝景山的手下沒有孬種,個頂個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漢……但我知道自己不是,我沒臉活在這個世上,更沒臉做謝景山的兄弟!”
“……你不說的話,沒人知道!”我搖搖頭。
“可我自己知道。”貝峰抬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漁哥,謝謝你幫忙了……我的人生,請讓我自己做主吧!其實我早就不想活著了,只是心里一直憋著口氣,總想干掉張健以后再死。如今這個愿望終于達成,自己也能安心地追隨謝堂主了……”
“你別這么極端!”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可以懺悔、可以自責,但要想死就鉆了牛角尖。
人這一輩子,誰還不犯一點錯啊,動不動就要自殺、求死,根本不是正常人的精神狀態。
所以我斷定,貝峰的心理出了很大問題。
“漁哥,你不要勸我了!”貝峰長長地呼了口氣,“你不知道我的心中有多煎熬,只有一死才能解脫!而且我說的是事實,一開始和張健較量,就是奔著弄死他去的……我沒有在口供上撒謊,現在無非求仁得仁,正常接受法律制裁就行。真的,不用再管我了。”
“我不跟你說了!”我一擺手,直接出門。
我找到領導,直接讓他偽造一份口供,就按照之前商量的那么說,其他環節自然有人安排搞定;至于貝峰,暫時先關著吧,這家伙的精神狀態不是太好,貿然放出來反而容易走上不歸路。
還是那句話,小克死了,阿勝傷了,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貝峰。
讓他冷靜冷靜再說。
后來我又去看望了下阿勝,他還在icu病房里,并未徹底脫離危險,自然有專門的兄弟照顧著。
再然后,我就開始操辦謝景山和小克的喪事。之前說過不殺張健、不葬景山,這個目標總算是達成了,只是回首過往,付出的犧牲和代價也不少。
猶記得剛入呼市的時候,向影曾經問我,和張健開戰的話,一定會有傷亡,值嗎?
當時我用《拯救大兵瑞恩》來舉例子,說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放在“報仇”上也是一樣的,明知道有傷亡也要去做。
時至今日,我也心疼貝峰等人,但仍不后悔這個選擇。
想來他們也是一樣的。
三天后,謝景山和小克的葬禮一起舉行。
北龍門并未主導這起報仇事件,葬禮自然也和他們沒有關系,所以是由天脊能源承辦的。為了避嫌,“江城”也沒現身,自始至終都是“宋漁”主持大局。
謝景山的朋友遍布整個呼市,人緣確實恐怖到了一定程度,葬禮當天自然來了不少的人,整個殯儀廳都站滿了,甚至排到了走廊外,黑壓壓的一片,看不到頭。
唯獨少了貝峰和阿勝,他倆一個蹲號,一個住院。
作為宋漁,和謝景山其實沒什么交情,但我還是忍不住在葬禮現場掉了淚,等到司儀語氣沉痛地講完這位老大哥的一生后,我便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堂主,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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