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臉上重新擠出笑容,熟稔地與堂外值守的弟子打過招呼,步入堂主廳后院,找到了正在垂釣的朱家。
神農堂后院并不算寬敞,魚塘是朱家成為堂主后才挖掘的,借由機關水車與綿延的水渠引入活水,維持池水活力。
朱家坐于小塘邊,聽著身后腳步聲,沒有回頭,搖頭晃腦,從面前并排的兩根魚竿中取出一根遞出:“事辦完了?向周小子賠過不是了?”
“是,周兄弟為人大方,沒有計較我當年在望江樓算計他與打壓紫蘭軒之事。”
朱仲雙手接過魚竿,在義父身旁坐下,陪他一同垂釣。
朱家對義子所沒有懷疑,繼續教導他道:“嘿嘿,周小子能在魁隗堂中結交上陳勝,又尋機會討好俠魁談論其對百越之地的構想,在楚國更搭上了公子負芻,得項氏少主派親騎護衛,你現在與他交好,無論在農在楚都是一份重要人脈。”
“義父說的是不過這次拜訪四岳堂與蚩尤堂,還發生了件奇事,需要向義父稟報。”
朱仲將田氏以共工堂主誘周安改姓被拒之事說出。
在他描述期間,朱家臉上面具五顏六色地來回切換,同時釣上了一尾魚,被朱家取下扔回了塘中。
朱仲知道義父所修行的功法特殊,通過面具變換所表達的情緒變動是練功的一部分,并非其真實心情。
取魚鉤時手上動作的平穩表明義父對此其實并不太意外。
“共工堂主,真是好大的手筆啊。”朱家給魚鉤掛上新的餌料,穩穩拋出:“仲兒可是羨慕了?”
“是,果然一切都瞞不過義父。”朱仲苦笑一聲,望著水面上自己那根毫無反應的魚線,誠懇道:“我原本還領先周兄弟兩級,如今對方卻連一堂堂主之位都看不上了”
“不是看不上,是不值得。”朱家呵呵笑道:“你以為田虎乃至他的哥哥田猛是心胸寬廣之人嗎?”
“周小子要是真改姓去了共工堂,你以為他就能當好這個堂主了?共工堂中管事與高階弟子大都是田氏之人,哪怕田氏嘴上說不干涉周小子的堂主權力,可他想要執掌好共工堂,在實質上還是會受到田氏的控制。”
“既然已經拋棄姓氏當上了堂主,要不要為了維持堂主的位置再去討好那對猛虎兄弟?既然已經又丟下顏面討好了猛虎兄弟,那猛虎兄弟交代你去做的事要不要執行?”
“底線就是這樣一步步失守的,外姓弟子一旦被那個堂主的位置套住了,脖子上的項圈只會越來越緊,最終淪為田氏的鷹犬,不得一點兒自由。”
說到最后時,朱家又釣上了一尾魚,他拎著魚線側頭給義子展示,目光直直鎖住朱仲的雙眼。
“義父教誨甚是。”
朱仲明白朱家這是在點撥自己,他面色恍然大悟地捧起那尾小魚,取下魚嘴魚鉤:“這個堂主位置就是田氏丟出來給外姓弟子中杰出者的陷阱!”
“不錯!”朱家語調稍高幾分,透出幾分滿意:“值得田氏兄弟拋下這個陷阱的人在外姓三堂里實質上只有周小子與你,現在周小子拒絕了,田猛多半會拿周小子不要的東西來誘你上鉤,你如今也看破了,他們就白花費心機,什么也得不到。”
“仲兒,你今年就隨在為父身邊,明年我打算派你再去壽春。”
朱家再次拋竿,聲音悠悠道:“你在楚國與周小子好好合作,待壽春分部穩步發展幾年,神農堂總管的位置依舊是你的,你始終是我朱氏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