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明,紫女從睡夢中醒來,見身旁紅瑜仍伏在案上酣睡。
紅瑜昨天上下奔波打聽消息,確實疲倦,紫女不忍驚擾,輕手輕腳地起身,理了理衣裙,穿好鞋履悄然離開了桌案邊。
四處觀望不見房內周安身影,于是她來到紗簾前向下望去。
望江樓的一層擂臺角落,覆著幾張白布,公子康的尸身靜置其下,一旁坐著十余名游俠,荊軻也在其中,身上纏著數層繃帶,神情難辨,重傷的郭云不在。
稍許,廂房門被輕輕推開,望江樓由機關術建成,門軸轉動幾無聲響,紫女回頭見紅瑜并未被驚醒,周安從廊間走了進來。
“我出去看了看,現在望江樓外沒有阻礙,其他廂房的賓客還在休息,我們這就動身回壽春。”
紫女記得自己昨夜入睡時周安仍在打坐練功,也不知他何時歇下的,此時臉上卻不見絲毫倦意,反倒是比自己還要精神抖擻。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她依輕喚醒紅瑜,帶著裝滿二十余卷竹簡的木箱,三人一同走下望江樓。
歇馬廊面積很大,要在里面找尋到自己的馬車并非易事,紅瑜隨馬廊看守入內牽車,周安與紫女在外等候時,遇上了同樣一大早就想要返回壽春的朱仲。
朱仲眼下黑圈明顯,昨夜大概沒怎么休息,不過其眼中精神狀況尚可,可見心中壓力并不大。
他來到周安近前,也不施什么繁禮,目光掃過紫女,笑道:“周兄弟這么早回壽春,可是要返回大澤鄉了?既有佳人相伴,何不在這繁華之地再多留幾日?”
紫女保持默不作聲,周安見朱仲身后此時僅隨著王陵與幾位神農堂弟子,黃極中與向晚都不知去向,反問道:“朱總管也如此早回壽春,可是要寫文向大澤山交代昨日之事?”
“嗯,公子康身死的確出乎了朱某意料。”朱仲見周安這般問,便知他已經知道自己藏著的那些事,也不再遮掩,道:“義父前些日來信勸阻過我,不過彼時鐵血盟那邊賭約已定,退出已經來不及了。”
退出肯定是能退的,只是神農堂若要在賭約中途抽身,就不得不前去公子康府上取得退出共識,還要賠付鐵血盟三倍抽成,即醉夢樓與涴湘樓總價值的一成五,這樣的代價,朱仲是不肯付的。
“雖說公子康之死是咎由自取,但朱某到底也有些責任在身,當然需要向義父解釋一二,請他老人家諒解。”
昨夜紅瑜第二次回來時帶來的消息稱:公子康與鐵血盟離開望江樓時,恰好遇見一伙追債之人,那些人來自壽春賭場,公子康及其門客在賭場內還有二百五十金欠款未還,今日家產皆輸給農家,日后再難還債,故而希望公子康能夠先還賭債、再賠農家。
但朱仲追上來不允許此事,自公子康與農家的賭約簽訂時,公子康的全部家產就都在賠付農家的范疇內。
雙方因為這筆巨額賭債發生了紛爭,結果公子康身邊的一位游俠惱怒之下竟向鐵血衛刺了一劍,這立馬引發了混戰,在混戰中,公子康及其四十二名甲士盡數失手被殺,游俠也死傷了幾個。
這便是目前對外宣傳的公子康死因,依此說法,公子康之死不僅是咎由自取,接下來還會因為攻擊鐵血衛的罪名尸首被暴尸懸吊三日示眾
如此‘真相’實在經不起推敲,但結局已定,以鐵血盟的途徑傳播出去,輾轉數番,世人將只信此為實。
昨晚紫女聽聞公子康在賭場欠下二百五十金之數時,還額外瞥了周安一眼。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兩位切身實踐《擊壤歌》中古訓,當真是農家弟子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