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走的宮女還在低聲交談著。
“就算世子有興趣,也輪不到咱們這些宮里的人啊。”
“說得也是。”
后面的話昭平帝并沒有仔細聽,他只聽到柳貴妃死了。死了……
不知怎么的,昭平帝突然響起了二十多年前初見柳貴妃時的模樣。那時候他還只是個王爺,而她只是個府中的婢女。雖然大字不識,卻長得秀美可人,溫柔乖順卻又不失一些小脾氣。與王府中那些或木訥,或清高,或妖媚,但是卻總是帶著一些目的接近他的女人既然不同。在他因為外面的事情心滿意亂的時候,她總是溫柔擔憂的望著自己,眼底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后來是怎么變了的呢?后來他納她為妾,她失去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抱著提前為孩子做好的小衣服哭的肝腸寸斷。再后來,他登基為帝,受夠了那個自以為是的王妃。他惦記著他們失去的孩子,她那幾年的溫柔陪伴不離不棄,他冊封她為貴妃,給她最好的一切。再然后,二十多年前那場宮變中,她為了救他再一次失去了孩子。他需要一個寵妃,他喜歡她,所以就那么寵著她。多少年過去了,他甚至有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和曾經那個不可告人的憧憬,當真覺得她就是他最愛的女人了。
這世上,有哪個女人會如她一般,只是依靠著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呢?她們總是要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要為了自己的家族,要為了自己的兒子爭奪。只有她不會,她默默地忍受這為了他失去了一個有一個的孩子,她總是那么善解人意,總能知道他心里的需要和想法。他為什么不寵愛他?他是皇帝,他喜歡誰誰就得寵,他討厭誰,誰就不好過。就像是那個不是抬舉的睿王府一般!
但是……他最后還是失去了她。
他愛她嗎?他不愛她嗎?二十多年的陪伴,無論曾經有多少的旖旎心思,欲望糾葛,說到底,最后她才是陪伴他最久最親近的人。
一行渾濁的淚水從昭平帝的眼
角滑落,低落在枕邊,浸出點點水印。
陸離聽到這個消息的并不怎么意外,并且打算跟謝安瀾一起晚上去圍觀柳浮云和蘇夢寒的一戰。
“想要讓蘇夢寒不找柳咸的麻煩,柳浮云卻是沒有別的什么辦法。”陸離握著謝安瀾的手淡淡道:“柳浮云沒有多少牽掛,也無意權勢金錢,就連流云會如今也不是他的了。對付這樣的人,我也要頭疼。柳浮云更不可能隨時隨地的守在柳咸身邊,蘇夢寒想要殺他輕而易舉。”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雖說不是呢。”
“世子,世子妃。”蘇夢寒還沒有到,柳浮云卻早早的出現在了。看到坐在房頂上的謝安瀾和陸離,柳浮云略以思索還是飛身掠上了房頂。謝安瀾打量了他一番,白天脖子上那一道劃痕并不太眼中,柳浮云也沒有包扎。現在看上去只有一個淺淺的血痕了。
“浮云公子,你……”可有把握?謝安瀾覺得自己問這話實在是有些沒趣。蘇夢寒的底細到底有多厲害,即便是她現在也不敢保證就能夠穩贏。至于柳浮云,就更沒有什么勝算了。
柳浮云無所謂地笑了笑道:“到了如今這地步,倒是覺得輕松了許多。”
“真的能輕松嗎?”謝安瀾問道,低頭想院子里的屋檐下看去。那里站著一群矮小的身影,每一個臉上都帶著驚慌和不安的神色。本該天真無邪的眼中也是恍然不知所措。
站在她們身邊的是柳七小姐,她正雙眸含淚的看向柳浮云。一只手緊緊地絞著手里的帕子,“柳七小姐只怕負擔不起這些孩子,更何況……”即便是最后查明了柳七小姐身上確實沒有任何罪責,早已經及笄的柳七小姐最后也是要賣為婢的。
柳浮云道:“我已經提前安排好了。”
謝安瀾望著柳浮云微微蹙眉,柳浮云這是已經對自己的生死無所謂了么?
陸離微微蹙眉,沉聲道:“浮云公子,莫要忘了你我的約定。”
柳浮云道:“盡力而為,我若輸了,我在書房留下了一些東西或許能夠略作補償。那幾個孩子,還望兩位略加照拂。”
謝安瀾輕嘆了一聲,“最好,還是浮云公子自己照顧他們。”
柳咸被人抬著出來,他被放在一張躺椅上,雙腿已經徹底廢了無力的搭著。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柳咸整個人蒼老了仿佛二十歲都不止。他頭上生出了花白的頭發,臉色蠟布滿了皺紋,消瘦憔悴蒼老的差點讓謝安瀾認不出來。
不過短短幾天,柳家就已經徹底湮滅不說,自己的兒子侄子甚至是孫輩紛紛被打入天牢。親弟弟被自己兒子和侄子毒死,就連他自己也成了這樣,再加上柳貴妃的事情,柳咸的眼底已經是一片灰敗。
蘇夢寒走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柳咸,于是他毫無同情憐憫之心的笑了起來。因為柳咸的模樣實在是讓他太滿意了,他甚至覺得有些慶幸,柳咸竟然沒有被直接毒死。否則,他怎么還能看到仇人如此狼狽的一幕。柳戚如今雙眼一閉倒是一了百了了。
淡淡地月光下,蘇夢寒一身白衣如雪。站在屋檐下,抬頭看向對面房頂上的三個人道:“三位,晚上好。還有,柳侯。”
柳咸有些激動地想要站起身來,但是無力的雙腿根本無法支撐他起身。很快又無力地跌回了椅子里。身邊的兩個負責看守的衙役立刻上前按住了他。
蘇夢寒微笑道:“柳侯,你說今晚…是我死,還是令郎死?”
柳咸睜大了眼睛,怨恨又驚恐地望著蘇夢寒。
一個身影從房頂上飄然落下,擋在了柳咸和蘇夢寒之前。
柳浮云聲音平靜地道:“蘇會首,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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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帝,大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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