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停下了腳步側身看向她,片刻后才輕聲笑道:“如果不是夫妻,我為什么要跟你合作?”
謝安瀾翻了個白眼,是哦,陸四爺想要人哪兒有找不到的。
“那咱們就愉快地分道揚鑣吧。”謝安瀾道。
陸離嘆息,“分道揚鑣,如此傷感的事情夫人何以能夠說得如此興致勃勃?”
“……”這個詞哪里傷感了?你丫的語是英語老師教的么?哦不,東陵人不用學英語。
陸家兩位公子同時考中了舉人,這在泉州城里自然是一見讓人稱道的事情。但是在陸府里卻并沒有外人想象中的那般喜氣洋洋。究其原因,也不過就是因為兩位公子之間排名的差距罷了。甚至如果陸離和陸暉的排名換一換,都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惜事實從來就無法如人所愿,陸暉的成績完全不用考慮,明年的會試其實也沒有他的多少事兒。甚至就在鄉試之前,陸暉的先生也早就提議過讓他再過三年再去參加會試。但是陸暉卻并不愿意再將自己的時間蹉跎三年。
進了陸府,陸聞只說晚上為兩個兒子洗塵就讓大家各自散了。謝安瀾聳聳肩跟著陸離并肩而行回到了芳草院。
回到房里洗漱了一番,陸離坐在桌邊端著蕓蘿送上來的早就準備好了養生的湯品,看向坐在一邊的謝安瀾平靜無波地問道:“這些日子,出什么事了?”
謝安瀾趴在桌上偏著頭仰視他,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你嫡娘的奶娘死了。”
“哦?”陸離放下手中的湯匙,問道:“怎么死的?”
謝安瀾簡短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陸離軒眉微蹙神色依然淡定,但是坐在對面的謝安瀾卻明顯的能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溫度驟降。其實不過才將將一個月不見,出門一趟回來的陸離似乎又有了一些變化。
容貌依然俊秀溫雅,但是整個人的氣質似乎更多了幾分銳氣和沉穩。與原本印象中那個才子書生似乎天才地別,但是又仿佛沒什么變化。這樣的變化并不顯得突兀,仿佛自然而然的就完成了一個少年到青年的蛻變。如果不是謝安瀾對自己的眼力和記憶有信心,她都要以為其實陸離原本就是這個模樣了。
“只有夫人的奶娘?”陸離蹙眉,似乎有什么不滿。
謝安瀾道:“他的家人也被趕出去了。”至于陸夫人會不會暗中資助這些人,謝安瀾并不怎么在意。她不方便直接對林嬤嬤下手是因為她在陸家。若是那些人出去了還不安分,她可不覺得自己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陸離問道:“那三個混混呢?”
謝安瀾渾不在意,“誰知道這種事?你爹想來會處理。”以陸聞愛面子的性格,那三個混混日子想來也不會多好過。
陸離蹙眉,道:“夫人,有些事情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謝安瀾翻著白眼,“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想太多了,會變成麻煩的人我自然不會留情,剩下的么…還是少造點殺孽比較好。”
陸離微微揚眉,似乎對謝安瀾的心慈手軟不以為然。不過他也并不打算跟謝安瀾辯駁這種事情,只是盤算著道:“既然如此,想來留在家里也沒什么意思。過兩天夫人隨我去拜見周先生,然后咱們就啟程入京吧。或許能夠在過年之前趕到京城。”
謝安瀾點頭,只是問道:“你爹會同意么?”
陸離淡淡道:“夫人和大哥會讓他同意的。”
謝安瀾聳肩,“好吧,你心里有數就可以。這些日子該準備的我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辛苦夫人了。”陸離淡笑道。
明蘭院的花廳里,陸暉站在陸夫人跟前低聲道:“母親,孩兒讓你失望了。”
陸夫人紅著眼睛叫了一聲暉兒,便不再說話只是捂著臉哭泣不止。
陸暉連忙上前道:“娘,你這是怎么了?孩兒讓你失望了,您責罰孩兒就是了,千萬不要傷了身體。”陸夫人抬起手帕抹了抹眼角搖頭道:“胡說什么,你考上了舉人娘只有高興的份兒。”
“那娘你這是…難道陸家還有人敢給您臉色看?”
陸夫人含恨道:“除了謝安瀾那個賤人還能有誰?!”
“四弟妹?”陸暉一愣,有些不解地望著陸夫人。房間里只有她們母子二人,陸夫人也不隱瞞,咬牙道:“那個賤人…端的是心狠手辣,半點沒有將我這個嫡母放在眼里不說,就連林嬤嬤也被她給害死了!我當初真是看走了眼,竟然讓這個女人進了咱們陸家。真是引狼入室啊。”
“林嬤嬤?”陸暉一驚,“
四弟妹怎么會害死了林嬤嬤?娘,這些日子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陸夫人自然不會將自己做的事情全盤告訴兒子,真是含含糊糊的說林嬤嬤得罪了謝安瀾,被謝安瀾算計著當著全家人的面杖斃了。陸暉想起那個只見過幾面容貌絕美的弟妹心中也不由得一寒。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竟然會有這樣的狠辣心腸?在想想這段日子在陸離手中吃的虧,難道…是四弟教她的?
陸夫人看著陸暉皺眉思索的模樣,生怕他擔心連忙又道:“罷了,這些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暉兒還是有空多看看書,明年的會試也好多幾分把握。”
聽了陸夫人的話,陸暉的臉色反而難看起來,看了看陸夫人有些黯然地道:“先生說…孩兒明年高中的機會不大。最好還是再苦讀三年再下場。”
陸夫人不以為意,拍拍兒子的胳膊道:“好孩子,不用擔心。咱們陸家又不是那些貧寒人家。咱們背后可還有雍州本家呢。”
陸暉遲疑著道:“但是…本家只怕不會愿意為孩兒鋪路。”
嫡庶是很重要,但是對本家來說他們泉州陸家的嫡庶卻沒那么重要。因為對于本家來說,他們無論嫡庶都只是旁支。若是相差不太多本家自然更于扶持嫡子。但是陸離實在比陸暉優秀太多了,本家想要扶持也會更愿意扶持那個有真本事的。
陸夫人眼底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冷哼一聲道:“陸離那個孽種哪里有這個資格?暉兒你放心,我和你爹會替你將本家那邊打點好。明年你去了京城,也需要好好跟本家的人打好交道。還有你外祖父家和你媳婦兒家里,都不能怠慢。至于陸離,這世上空有才華卻一事無成的人多了去了,他什么都沒有,守著那點才華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沒有人支持,就算他靠上狀元也無濟于事。”
陸暉心中一喜,鄭重地朝著陸夫人一拜道:“孩兒多謝娘為孩兒操心。”
陸夫人輕嘆了口氣道:“你三弟是個不成器的,娘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娘不提你操心還能替誰操心?你放心,娘絕不會讓任何人阻礙了我兒的前程的。”
陸暉道:“母親盡管放心,孩兒將來一定讓娘母憑子貴,重新成為上雍城中的誥命夫人。”
陸夫人點點頭,對兒子的孝順欣慰不已。
“娘,既然那謝氏如此無禮,娘當時為何不直接將她趕出陸家?”陸暉想起謝安瀾的事情,忍不住問道。
陸夫人含恨道:“自然是為了你還有咱們陸家的名聲,這個關頭上休妻,到底對名聲不好。雖然是老四的媳婦,但是前些日子咱們家鬧出的事情太多了,影響到底不好。不過你放心,你爹會去跟老四說得。老四媳婦忤逆長輩,我不信,陸離他也敢忤逆長輩了!”
陸暉歉然道:“娘都是為了兒子,讓娘受委屈了。”
陸夫人含笑道:“娘不為了你還能為誰?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且等著吧!我倒要看看,謝安瀾能夠囂張得意到幾時!對了,暉兒考中了舉人,咱們是不是應該擺個宴請人慶賀一番?”
陸暉眼神一黯,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就不要大張旗鼓的了。還是等到明年會試結果出來再說吧。”
這個時候慶祝,到時候還不知道會變成給誰慶祝呢。陸暉現在不想在任何一個場合里跟陸離同場了。陸夫人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輕嘆了口氣道:“委屈暉兒了。那就聽你的,等到明年金榜題名了,咱們家再好好地大辦一場。”
陸暉勉強一笑道:“孩兒謝過母親吉。”
陸夫人又拉著兒子問了一番這次鄉試的許多細節,重點自然是在陸離有沒有對陸暉做什么手腳影響他的發揮。在陸暉表示并沒有之后,陸夫人才有些不甘地讓兒子回去休息。看著陸暉出去,陸夫人原本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出了門的陸暉的神色同樣不好,母親的意思他明白,但是他卻同樣明白這次他的成績其實已經算是發揮的極好了。而且就算陸離做了什么,他也抓不出他的把柄,何必自取其辱?這個四弟…是真的不一樣了。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有心計的人,一忍就忍了這么十多年。
晚上陸家的家宴過后,陸離就被陸聞叫進了書房。
“父親。”陸離站在書房里,垂眸肅立,坐在書案后面的陸聞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陸聞方才嘆了口氣,道:“坐下說話。”
“謝父親。”陸離公斤的道。
書房里只有父子兩人,一時間書房里只有一片寧靜。陸聞很少跟這個庶子認真的說什么,這會兒坐下來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他不開口,陸離也不著急。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仿佛恭敬卻有一種如山岳一般的沉穩氣勢。
陸聞眼神微暗,心中再也次惋惜可惜…他只是個庶子。
“這次雖然沒能得個解元,亞元卻也是算是不錯了。”好一會兒,陸聞方才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陸離抬頭來,并沒有因為父親對自己和兄長的差別待遇而有什么不忿或者別的什么情緒,神色依然平靜地看不到一絲波瀾。這樣的陸離讓陸聞想起了某個人,更讓他心中感到十分的煩躁。
“你有什么話說?”陸聞問道。
陸離眼中露出一絲不解,道:“父親叫兒子來書房,不是有話對兒子說么?兒子洗耳恭聽。”
陸聞盯著他的雙眼,沉聲道:“你明年一定要去參加會試?”
陸離道:“兒子鄉試成績尚可,周先生說可以下場一試。就算不成,我年紀尚輕,只當是多幾分經驗也好。”
陸聞沉聲道:“我若是說…你明年不能去呢。”
陸離頭微微偏過去,眼神中露出疑惑,“為何?”
陸聞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大哥是陸家嫡子。”
陸離沉默,陸聞以為他有所松動,立刻又繼續動之以情,“你大哥確實不如你,但是他畢竟是陸家嫡子,將來陸家還要靠他支撐起門面。你們同科考試,對他來說壓力太大,若是下一次再…他的面子不好看。為父知道,這些日子你娘那里確實有些不對,但你要理解她,她也是為了陸家。”
“只需要三年,三年后為父定不會再阻攔你。”陸聞有些殷切地道,“你也說了,你還年輕。在家苦讀三年…三年后或許能夠一舉奪魁,也是咱們陸家的榮耀。將來分家,除了祖宗留下來不能分的祖業,分給你的產業絕不會比你大哥和三哥少。”
陸離仔細打量著陸聞,讓陸聞不由地有些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陸離道:“以大哥的能力,明年未必會高中。”
泉州十三,西江四十九。聽起來似乎不低,但是若是放在整個東陵的話…陸暉真的不怎么樣。東陵國地大物博,每一屆參與會試的學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而上雍,海臨,華陽等地更是自古風鼎盛之地。泉州真的是排不上號。
陸聞看著他,道:“未必。”
“哦?”陸離挑眉淡然道:“因為他姓陸。”
陸聞沉聲道:“不錯,因為他姓陸。”本家雖然無法讓陸暉名次太高,但是上榜卻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陸離搖搖頭,嘆息道:“父親,抱歉讓你失望了。明年的科舉,我一定要參加。”
“逆子!”陸聞大怒,厲聲斥道。
陸離也不畏懼,只是含笑看著他,道:“父親不讓我參加會試,當真是為了大哥么?”
陸聞一愣,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狼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離看著他道:“就算大哥這次鄉試失利,父親一樣不會讓我參加明年的會試吧?”
“你是庶子,怎能搶在你大哥前面……”
陸離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悠悠道:“我若是沒猜錯,父親只是這一次不想讓我去參加會試。而如果是二哥的話,即便是傷了大哥的面子,父親也只會欣喜吧?”
陸聞臉色大變,“你在胡說什么!”
陸離搖搖頭,嘆息道:“我雖然不知道父親這么做是為什么,但是還是不希望父親擋在我的前面。”
陸聞心中一顫,“你知道了什么?”
陸離看著他,“父親覺得我知道了什么?”
陸聞靠在椅子里,望著眼前沉靜卻又仿佛鋒芒畢露的少年,面上染上了一絲驚恐。陸離微微蹙眉,看著眼前的陸聞沒有說話。好半天,陸聞仿佛終于緩過來了,咬牙道:“我是你爹!我說了…你明年不能參加會試!你若是不從,就是不孝!”
“呵呵。”陸離低頭,低低的笑聲從他唇邊溢出。好一會兒,方才重新抬起頭來看向陸聞,俊雅的容顏依然如舊,眉宇間的卻是陸離從未見過的銳氣和冷漠,“父親,你攔不住我。除非…陸家需要守孝。如此一來,大哥也不能參加了吧?父親覺得…再過三年,大哥還有機會參加會試么?”
陸離的話讓陸聞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少年仿佛從未相識一般。
如果那晚謝安瀾的表現只是讓陸聞不悅和震驚的話,眼前的陸離就讓陸聞感到驚恐了。他…他在威脅他?
除非他或者陸夫人死了,才能阻止他去參加會試。因為父母喪,子女必須守孝。哪怕在朝為官也必須在家丁憂。而且,這三年,他會出手對付陸暉。
如果從前陸離說這話,陸聞只會以為他瘋了。但是現在…陸聞不得不相信,他確實可能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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