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李家,陸聞不耐煩地擺擺手道:“過了就算了,回頭再給老四找幾個合適的便是。至于老四媳婦,你是做婆婆的,該教就教。”
陸夫人有些失望,正想要補上一句“我哪里有本事教她”,才剛長開嘴,院門外就傳來了一聲有些沉重的響聲,仿佛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
“誰在外面?”陸聞皺眉,沉聲道。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然后一團黑影從外面砸了進來。直接將床前的屏風撞到,陸夫人和陸聞睜眼去看,就看到一個形容猥瑣鼻青臉腫的男子正趴在屏風上望著他們。
“啊?!”陸夫人忍不住放聲尖叫起來。
“住口!”陸聞沉聲道。
聽到陸聞的聲音,陸夫人方才醒過神來,連忙抓起床上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膽子!還不滾出去!”
陸夫人算是正統的官家小姐出身,雖然不至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閨閣女子要守的閨訓卻是絲毫也不敢怠慢的。因此私底下相處都難免有些木訥不解風情,這也是陸聞不太喜歡她的原因之一。對于這樣的女子,被陌生男人看了衣衫不整只穿著中衣的模樣,若是還沒出閣,陸夫人已經可以去上吊了。
陸聞也是臉色鐵青,高聲道:“你是什么人?來人!來人!”
門外卻沒有人響應,半晌才聽到外面傳來一個清越的女聲,“兒媳深夜求見公公婆婆,若有打擾還望恕罪。”
“謝安瀾!”陸夫人臉色大變,捏著身上的被子的手抓地緊緊的。
莫說是見過,陸聞只怕這輩子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世上竟然會有這么膽大妄為的兒媳婦。深更半夜的闖入自己婆婆的院子,還將一個成年男人給扔了進來,“謝氏,你大膽!”
門外只聽謝安瀾低笑了一聲,悠悠道:“那么…公公和婆婆是移駕出來呢,還是兒媳帶著人進去?”
陸聞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明蘭院的人會讓謝安瀾一路順暢的闖進來。
謝安瀾并沒有進門,而是靠著了明蘭院中間西角的花壇坐著。花壇邊上還有一顆桂花樹,幽幽的花香在夜色中越發沁人心脾。花壇邊上的地上疊著兩個昏迷不醒的男子,旁邊不遠處林嬤嬤跪坐在地上滿臉驚恐地望著謝安瀾。在離他們不遠的門口,麥冬和兩個芳草院的下人靠著墻站著。麥冬看著謝安瀾的神色滿是擔憂,另外兩個人卻是如林嬤嬤一般的滿臉驚恐,恨不能直接縮到墻角里去不讓人發現自己。
片刻后,陸聞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身后跟著臉色同樣難看的陸夫人。
陸聞瞪著謝安瀾神色不善,“謝氏,你好大的膽子!”
謝安瀾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似笑非笑地看了陸夫人一眼道:“公公重了,沒有母親膽子大。”
“你這話什么意思?”陸聞皺眉,有些狐疑地看向陸夫人。
陸夫人心知不好,立刻搶先道:“老四媳婦,你眼里還有沒有我和老爺了?竟敢帶著外男闖入明蘭院,難不成你想勾結外人圖財害命不成?”
謝安瀾嗤笑一聲,淡淡道:“婆婆好口才啊,三兩語就想扣一個謀財害命的罪名給我。”
陸夫人冷笑,“難不成你這三更半夜是來給我和老爺請安的?”
謝安瀾漫步走到了林嬤嬤跟前,林嬤嬤驚懼地睜大了眼睛,連滾帶爬地想要往陸夫人身邊逃。卻被謝安瀾不快不慢地一腳踩住
了衣擺動彈不得。謝安瀾笑瞇瞇地問道:“這個老虔婆,母親可認識?”
陸夫人神色平靜,“明知故問,這是我的奶娘。她雖然是下人,卻也不是你能夠怠慢的,還不放開她!”
“夫人,救命啊。少夫人要殺了老奴,救命啊。”林嬤嬤連忙哀嚎道。
陸聞皺眉,不耐煩地道:“來人,將謝氏拿下!明天一早送回謝家,這樣的兒媳婦,我們陸家消受不起!”
謝安瀾眨眨眼睛,反應過來她好像要被人變成下堂婦了。當然,下堂婦也沒什么,雖然她跟陸離有約在先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嘛。更何況,合約本來就是用來撕毀的,他們還只是口頭協議呢。
謝安瀾拍拍手道:“這樣啊,不用麻煩我自己走就行了。不過走之前,咱們還是要先把帳算清楚的。本姑娘嫁進陸家兩年,嫁妝什么的就不跟你們算了。就先來算算我的精神損失費,青春損失費,還有莫名其妙的被人休了給我和謝家的名譽損失費。嗯,還有離婚后的贍養費,以及今天晚上的事情的傷害補償費。不用多,十萬兩吧。”
陸聞和陸夫人早被一大堆各種損失費擾的頭暈腦脹,但是最后這個十萬兩他們還是聽清楚了的。陸夫人冷笑,不屑地道:“十萬兩?你配么?”
謝安瀾把玩著腰間的軟鞭,挑眉道:“呵呵,忘了。還有今天晚上的封口費。再加三萬兩。”
“把她給我拿下!”陸聞哪里還能聽她胡扯,怒斥道。
門口立刻涌進來一群下人,謝安瀾冷笑一聲軟鞭從腰間一抽畫出一道絢麗的銀光。
“不想死的都滾開。”鞭子朝著門口的方向抽了過去,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鞭梢揮來的力道,紛紛向后退避。謝安瀾滿意地一笑,軟鞭向前一抖,套上了林嬤嬤的脖子。謝安瀾居高臨下地看著神色驚恐地林嬤嬤,冷聲道:“是我太心慈手軟了,所以你們才覺得我這個四少夫人…隨便什么人都能夠上來踩一腳是吧?老婆子,你做了什么事,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幫你說?”
林嬤嬤顫抖著道:“你…你說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謝安瀾微笑,“我呢,一貫是個敬老尊賢的好人。但是…若這個老的為老不尊甚至犯了我的忌諱,那就別怪我手底下沒有分寸了。”
“你…當著老爺夫人的面,你敢!”林嬤嬤戰戰兢兢地道。
謝安瀾唇邊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軟鞭往上一拉林嬤嬤的脖子立刻被勒緊了。
“謝安瀾,你想干什么!”陸夫人氣急敗壞地叫道。
謝安瀾笑容可掬地松了松軟鞭,林嬤嬤立刻趴在地上瘋狂喘息。只聽她笑道:“別緊張,只要我不想,你就算難受一天一夜也死不了的。當然,萬一我一不小心失手了,那你也只能去閻王那里喊冤了。”
明蘭院外,陸暄陸明夫婦還有大少夫人也聞訊趕來。見到這副場景都嚇了一跳,顯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么事。陸明連忙道:“弟妹,有什么事好好說便是。這…這嚇到了爹娘怎么得了?”
謝安瀾掃了一眼門口,除了住得遠些的陸蕎和兩個姨娘,倒是都來了。就連住在明蘭院的幾個通房也躲在角落里偷看。謝安瀾含笑看向陸明幾個,笑道:“大家都來了啊,正巧二哥三哥和三位嫂子也聽聽這個趣事兒。”
大少夫人蹙眉,小心地道:“弟妹,二弟說得是,有什么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林嬤嬤吧。”
謝安瀾看了大少夫人一眼,嘆氣道:“大嫂,弟妹我也是沒辦法啊。今晚三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闖進了芳草院,我那院子里的人都跟死了一樣。最后我一問,呵呵…據說是……”
“住口!”陸夫人厲聲道。
謝安瀾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陸夫人冷聲道:“通通退下!謝安瀾,你與外人勾結擅長長輩院落罪無可赦!老爺說休了你是老爺慈悲,你這種人只配被沉塘!”
“我好怕呀。”謝安瀾一臉害怕的模樣,還不忘輕拂著心口加強自己的語境。
“可惜哦…來之前我剛剛送了一封信去知府衙門呢。”謝安瀾笑道。
聞,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謝安瀾臉上的笑容越加的愉悅起來,只是眼神卻格外的冰冷,“婆婆,我對你算不得是恭順有加,想來也沒有主動得罪過你吧?這么毒辣的心腸,公公居然也敢在明蘭院安枕,兒媳真是佩服的很啊。”
陸夫人怒道:“閉嘴!老爺,你休要聽她胡說八道!妾身是什么人,您還不知道么?”
陸聞臉色難看,看了看陸夫人又看了看謝安瀾,一時間倒是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聽到陸聞道:“老四媳婦,你當真給知府大人寫信了?”
謝安瀾笑道:“知道自己的婆婆竟然是個想要毀掉兒媳婦清白的蛇蝎,我哪兒敢掉以輕心呢。啊,我并沒有給知府大人寫信,我是寫給了知府夫人的。哦,還附上了這三個人的簽押的供詞和這個老虔婆給的銀票。”
陸聞扭頭,怒瞪著陸夫人。陸夫人連連搖頭,含淚道:“老爺,妾身冤枉啊。是這個賤人胡亂語,冤枉我!她連這種事情都敢做,還有什么不敢的!”
謝安瀾也不在意,笑看著三位少夫人道:“三位嫂子,以后可要小心一些哦。萬一什么時候得罪了婆婆,你們要想一想有沒有我的好運氣能收拾這幾個人渣。讓我看看啊,大嫂,早些生個健康的侄兒,然后給大哥多納幾房有錢的小妾吧。二嫂三嫂,嗯…你們自己保重。”
“你…你…”陸夫人氣得一口血險些就要吐出來了。謝安瀾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種話,將來不管如何三個兒媳婦心中都必定會心存芥蒂。這個賤人!這種時候竟然還敢挑撥離間!
大少夫人臉上有些僵硬,勉強笑道:“弟妹說笑了,這…只怕是誤會。”
“哦。”謝安瀾點點頭,渾不在意地道:“大嫂說是誤會就誤會吧。”
低下頭,謝安瀾看向地上地林嬤嬤道:“現在話說完了,該來料理你了。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看你年紀大了,要么自己招了,要么讓我抽你五十鞭子,咱們算是兩清?”
五十鞭子?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兒子身上的鞭傷,林嬤嬤忍不住抖了抖求救地望向陸夫人。她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五十鞭子下去只怕就直接沒命了。
“謝安瀾,你敢!”陸夫人叫道。
謝安瀾冷笑一聲,長鞭一抖便松開了林嬤嬤然后夾帶著凌厲的風聲抽了過來。
“不!不要!”林嬤嬤突然尖叫道,并不是因為謝安瀾的鞭子,而是因為她看到了謝安瀾的眼神。即便她只是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老婆子,卻依然感覺到那眼神中帶著的冷酷和殺意。林嬤嬤這才意識到,謝安瀾并不是故作強硬的姿態,而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不…她不想死!
軟鞭在林嬤嬤身邊落下,地面被軟鞭抽出了一道深深地痕跡,可見這一鞭子的力道。
站在一遍的陸明忍不住伸手環住了自己的胳膊。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隱隱作痛。老四這個媳婦…美則美矣,一般人當真是招惹不起的。
謝安瀾嫣然一笑,“給你個機會,說罷。下一次我可就不會打偏了。”
林嬤嬤忍不住看向陸夫人,“我…我是,是…”
“林嬤嬤!”陸夫人沉聲叫道。
林嬤嬤心中一驚,突然從謝安瀾帶給她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她不能出賣夫人,她娘家的爹娘兄弟侄孫輩都是林家的下人。她的兒子女兒丈夫都是陸家的人,如果她……但是側首再看看謝安瀾手中漫不經心地敲擊著手心的軟鞭,林嬤嬤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時,陸聞開口道:“好了,老四媳婦!今晚的事情就這么算了。若有下次,決不輕饒!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誰也不許傳出去!”
聞,陸夫人面色一喜。
謝安瀾嗤笑一聲,挑眉道:“陸老爺都要替我夫君休了我了,哪里還有下一次啊?今天的事兒咱們還是說清楚的好,別讓我走還帶著污名走啊。若是在這兒說不清楚也沒關系,咱們去知府衙門說。”
陸聞臉色陰沉,“莫要得寸進尺!你真以為衙門的人會為了你一個弱女子得罪陸家?”
謝安瀾悠然道:“誰在乎?試試看罷。不到最后誰知道結果呢。”
陸聞冷哼一聲,側首看向陸夫人冷聲道:“夫人。”
陸夫人心中一顫,很快就明白了自家丈夫的意思,轉頭去看向林嬤嬤。看到她的表情林嬤嬤心中一陣絕望,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就必須有個人出來頂了這個鍋。否則鬧了出去,謝安瀾破罐子破摔不在乎,陸家卻是個精貴的瓷器,摔不起。
望著眼前笑容晏晏的女子,林嬤嬤心中又是一陣怨恨。都是因為她…害得成兒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大夫說了這輩子都不能走動了。現在又是因為她!她在陸家風風光光了大半輩子,竟然被這個女人逼到這種地步。連她從小奶大的夫人都…舍棄了她…
明蘭院中一陣寂靜,眾人站在一邊神色復雜地望著院中卓然而立的美麗女子。幽靜的月光和火光下,穿著一身淺碧色衣衫的女子脂粉不施,星眸明媚,朱唇嫣然,宛如靜夜中搖曳的一朵青蓮。
然而,在場的人卻知道這絕不是一朵無害的青蓮,而是一株妖冶的罌粟。
當初陸家…怎么會娶這樣的女子回來?
謝家那樣的人家,又怎么會養出這樣的女子?
“還沒考慮好么?”謝安瀾蹙眉,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是我找的人!”林嬤嬤瞪著謝安瀾,突然開口大聲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與任何人無關!四少夫人要找人,盡管找我這個老婆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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