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隨著王斗身份地位的提高,特別封忠勇伯后,要見王斗一面,是何等的艱難。
現在每一年中,在特定幾個日子里,王斗都會召見各界賢杰,與他們共進晚餐,名額只定在八個。私下里,一個晚餐名額的價值,己經超過了五千兩銀子。
只是甲等擁軍模范的獲得談何容易,甲乙丙丁,甲等稱號,非杰出貢獻者不可得。
經過幾年的經營,現在滿套兒之地,約有人口七、八萬,大小屯堡一、二十個,特別滿套兒更是大堡,有人口一萬余,連商人什么的算上,己經頗為的熱鬧。
這里本是外藩蒙古土默特右翼旗的牧放之地,萬歷年中,阿拉坦汗之子辛愛黃臺吉在此設立兀愛營,后傳到其孫俄木布楚虎爾手中,不過在歸順清國后,俄木布楚虎爾漸漸東遷,領著大股部落前往敖木倫河區域(現大凌河),滿套兒之地,只余少數部落,還有一些喀喇沁右翼旗小部落在此放牧。
鐘顯才領軍出塞時,懾于當時舜鄉軍之威,該處的土默特、朵顏人慌忙逃竄,跑到了灤河,以遜河地段,甚至后來又再東逃北竄,渾然不顧這里原本是土默特右翼旗的大本營。
大明初中期時,曾在滿套兒設立衛所,后辛愛黃臺吉又在此經營,有破舊城堡一所,鐘顯才趕走蒙古人后,領著屯民修葺了城池,并將該城重新命名,稱之為新永寧。
新永寧城座落在潮河南岸,經過兩年的建設,城池頗為堅固,城周四里多,高二丈五尺。在城的西面,南面與東面,分別建有城門,每門都有城樓,樓上還架立了一些佛狼機火炮。
新永寧算是滿套兒地區的心臟,而且這附近地帶,也算是水草豐美,土地肥沃,雖說小冰河時期,又常年干旱,潮河萎縮了不少,不過灌溉田地卻是足夠。
所以城池的附近,到處是林立平整的屯田,靠近一些山地處,還有眾多的畜場,加上前來淘金的商人不斷,城堡內眾多的商鋪林立起來,喧騰的叫賣聲響動,己經有了東路腹地的景象。
城池上飄揚著日月浪濤旗,此時在新永寧的東門城樓上,高史銀、溫方亮、沈士奇正持著千里鏡眺望。
在他們身后,靖邊軍前鋒朱雀營,左衛青龍營各位將官肅立,又有忠義營的官將們,比如楊東民、張文儒、徐友漁、李金盛、王安寧等人。
他們同樣穿著類似靖邊軍軍官的短身明甲,鱗甲腿裙,戴著帽兒盔,不過顏色款式上有所區別,士兵也是如此,他們的軍營,也不在永寧城,而是靠近延慶州。
還有一些參謀司人員在旁,比如溫方亮的叔父,贊畫溫士彥同樣在側。
千里鏡中,正有大批的東路商人,帶著他們的武裝商隊,各人或騎著馬騾,或趕著大車,沿著東路到新永寧的官道,絡繹不絕的,從東門進入城池。
這些人中,很多人都披有盔甲,或是持著鳥銃,雖然這些都是靖邊軍淘汰的盔甲兵器,但這些武裝,相對塞外的胡人,或是大明境內的明軍,決對犀利。
這些武裝商隊的人員構成也五花八門,以民間的“大俠們”居多,雖在靖邊軍看來他們都是烏合之眾,但用在塞外開拓,很多時候還是得力的。
“這次出征塞外。為什么要聯絡這些商人呢?他們能打幾個韃子?”
放下千里鏡。高史銀撇了撇嘴,對那些昂首挺胸前來的武裝商人們頗為不屑。
溫方亮也放下千里鏡,笑了笑。道:“按大將軍說的話,這叫軍民團結一家親,將整個東路的力量都調動起來。軍人與商人,都是一家人嘛。他們雖然不能打,但最不濟的,運送繳獲的戰勝品還是可以的,再說了,我們奪回的牛馬人口,很多還要賣給他們不是?看在肉瓷罐的份上,老高你就將就將就。”
高史銀與沈士奇同時大笑,他們笑時都一個姿勢。昂著頭,叉著腰,上下牙齒全部露出。看到他們的笑容。溫方亮裂了裂嘴:“我溫方亮什么都不怕,就怕二位笑時的尊容。”
看他們歡笑打趣的樣子。忠義營的徐友漁、李金盛幾人都是識趣的陪笑,只有楊東民身后的許祿,劉瑋等人心下失落,當年同堡同級的衛所將官,溫方亮己經是靖邊軍的參將,而自己等人……唉,悔之晚矣。
溫贊畫此時撫著美須,淡淡道:“塞外之略,忠勇伯自有考量,爾等不可小覷商人之力,運送糧秣,提供糧草,交游貿易,哪項離得開商賈?不說別的,便是塞外諸部落的情報收集,水源地形測繪,單靠情報司,哪有那么多人手?再者,此力不用,難道如山西那幫商人,為韃虜所用?”
溫方亮微笑不語,高史銀與沈士奇互視一眼,都是撇了撇嘴。
自那日將軍府議事后,二人也算見識了溫贊畫的真面貌。知道這人外表儒雅,有若翩翩美男子,正經起來又有若道德先生,其實內心的深沉狠辣,讓人思之心寒。
不過我喜歡,沈士奇心中嘿嘿一笑。
“呵呵,賴滿成這小子也到了,看來,與商賈們約定的時日,沒有一個人違反,東路的商人,還是知情識趣的!”
沉默片刻后,溫方亮又打開了話頭,他舉起千里鏡,突然一笑:“這小子,還扛了一把大刀,他這身子骨,舞得動嗎?”
高史銀與沈士奇也來了興趣,一同看去,果然,前方又冒出了一支長長的商隊,車輛馬匹的,人數眾多,怕有幾百人之眾,為首一人,油頭粉面,不過全身都披著鐵甲,還扛了一把大大的青龍偃月刀。
高史銀驚奇:“哈,這小子不拿灑金扇兒,改拿關公刀了?”
往年里,溫方亮與賴滿成同處舜鄉堡內,也算是狐朋狗友,號稱三鐵,王斗主政后,二人一個從商,一個從軍,都算混得春風得意。多年來,賴滿成的招牌就是手上搖把灑金扇兒,一搖三擺的,各人己經熟悉了他這種風格,突然改變形象,還有點適應不了。
而賴滿成交游廣闊,高史銀隨王斗到舜鄉堡后,作為王斗麾下的親近將官,自然是賴滿成重要的交游對象,二人也算打得一片,成為談得來的朋友。
看到賴滿成這身打扮,高史銀同樣吃驚不小,他哈哈大笑:“這小子,被大將軍賞了一百功勛之后,怕是心熱起來,還想再立些功勞。只不過他這小身板,要是對上韃子,怕是懸乎。”
隨后他有些自得地道:“老溫,這些年下來,我們的功勛有多少了?”
溫方亮眼睛一閃:“沒有仔細估算,怕破萬了?”
高史銀志得意滿:“我應該也破萬了,這樣算來,到時至少有良田萬畝,林地草場五萬畝,以后仗再打下去,嘖嘖……想想就痛快!”
他忽然有些煩惱:“到時這些田畝林地,該怎么經營安排呢?我沒有經驗啊,那么大的產業,家里的婆娘怕也不行。”
溫方亮摸了摸鼻子:“我也有點苦惱,不過東路最近成立一家商行,聽說招募了眾多有田園業場管理經驗的管家管事,他們與商科合作,專門為我們這些有大量功勛的軍官效力,聽說讓他們來管理經營,可比尋常之人高出數成收益,也不知是真是假。”
高史銀咬牙切齒:“可以讓他們試試,他們還敢坑害我們?除非有九顆腦袋!要是虧了,哼哼!”
聽二人炫耀著手中的功勛,沈士奇坐立不安:“我老沈也要加快了,我的功勛值,才幾千呢。到時沒有良田萬畝,怎么跟子孫交待?”
他忽然有點擔心:“兩位哥哥,你們說,光我們三人,到時大將軍就需賞下田地幾萬畝,整個靖邊軍算算是多少,大將軍有那么多土地來封賞嗎?”
溫方亮與高史銀哈哈大笑,高史銀更拍著沈士奇的肩膀:“小沈啊,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算算這新永寧一帶,就有田地多少?整個滿套兒,又有土地多少?要是不夠,就再打,一直打下去,總會夠的!”
溫贊畫也淡淡道:“沈將軍,這天下大著呢,土地無窮無盡,要多少,有多少!以我靖邊軍之威,還愁土地不足?”
他看了溫方亮一眼,心中極為欣慰,自己老溫家,就數這個侄兒,不,兒子最有出息,位高權重不說,還掙下了一份想都想不到的家業。唉,欣慰啊欣慰,吾家有后矣!
眾人身后的靖邊軍各將,各樣興奮地議論,商議如何經營田園,忠義營各將們,則是羨慕萬分。
張文儒突然高聲叫道:“大丈夫就當如此,騎快馬,殺賊敵,良田美宅,不亦快哉?不過幾位將軍休得得意,某張文儒,現入靖邊軍,總有良田萬畝的時候。”
張文儒性格豪邁,頗得高史銀的歡心,他回頭拍了拍張文儒的肩膀,哈哈笑道:“老張說得不錯,跟著大將軍,區區萬畝良田算什么?入我靖邊軍,什么都會有的,萬畝良田不算什么,萬傾良田,才是開始!”
城樓上眾人都是大笑,意氣風發,盡顯強軍強將風姿,隨后溫方亮笑容一收,看著賴滿成越走越近,入了城門,這家伙,看到城樓上各人,還擺出一個舞刀躍馬的姿勢,也不知腰閃了沒有。
他看看城樓上的沙漏,說道:“午時了,商賈們也全部到了,該向他們宣布此行的目的所為了!”
高史銀與沈士奇也是沉肅點頭,幕府相召東路商賈,還有一部分有東路保人,親近友善的外路商人們前來塞外,為保機密,并沒有告知原因,連沈士奇下的忠義營各將,同樣沒有告知,他們還是今日才得知此次行動所為。
此次兩線作戰,東路的商賈們全體動員,一部分由鎮東商行會長鄭經綸率領,前往遼東,協同運送輜重。
余下的則出塞前來新永寧城,在實利與大量功勛值的吸引下,他們義無反顧,當然,換個詞,他們也不敢反抗。
商人都是機靈的,他們猜測靖邊軍出塞,可能有大動作,只不知具體原因罷了,不過有利益吸引,個個都極為心熱。
七月下時,溫方亮與高史銀等人,就領靖邊軍到達了滿套兒,東路的商賈會晚一些,不過算上時間,還在王斗與參謀司預訂的計劃時間之內。
溫方亮看向東邊方向,遠望云天,他似乎看到了遼東的土地山川,他心馳神往:“想必錦州那邊,大將軍己經與奴賊打上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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