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寧和零邊聽邊點頭,但那表情顯然就是禮節性地“我有在認真地聽你的故事哦”,蘇恩曦卻不然,一邊興奮地摩拳擦掌一邊不屑地擺手,“你這聽起來就在瞎編了”、“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你不親就是禽獸啊”、“摩天輪的橋段你這么編不對我來給你講幾個真正精彩的”……
唯獨路明非相信他說的每個字,還知道那女孩的名字,唯一一個名字,因為自始至終,都只有那么一個壞女孩守著他。
楚子航頂著老板娘的批判好不容易講完了,趕緊把酒瓶子遞還給零,好像那是個接力棒。
零接過,轉手又丟給路明非,路明非有點懵,不明所以。
“你沒有講完,你是浮士德,然后你遇到了魔鬼,現在你要去往某個目的地,你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在等你,可你還是堅持要去,”零越過爐火,冷冷地看著路明非,“為什么?”
她的聲音平靜,但是咄咄逼人,就像是在英國下議院,一位冷峻的政客向著自己的政敵挑釁,要開啟一場論戰。
路明非沒有被挑釁到,只是笑笑,“告訴我那個坐標的是我老爹,說實話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爹,現在的技術偽造一個人的聲音太容易了,他知道一些只有我和他知道的秘密,但這也算不了什么,什么怪事兒我都見過,比如有人硬把師兄從這個世界上抹掉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十五歲的亡靈。可我有種直覺,那里會有答案,去到那里我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從哪里來。”
“答案重要么?”
“重要,”路明非點點頭,“如果不知道答案,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該喊什么口號,‘人類萬歲’還是‘hailhyrda’.”
“hailhydra,酷多了。“口袋里的芬格爾插話。
“信不信我把你放在火上烤?”路明非打了個酒嗝。
聊著天真的喝了
不少,俄國人總是把伏特加冰鎮之后來喝,酒精味像是被冰封了,喝下去很容易,但在胃里升溫了,呼出來的每一口都是酒氣。
其他人也喝了不少,臉色紅潤,映著火光個個都像紅蘋果。
回想起來上次喝醉酒還是跟諾諾在東京,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應該已經跟愷撒見上面了,愷撒會帶她去意大利吧?那里很好,溫暖宜人、陽光燦爛、窗外盛開著大叢的玫瑰花……
路明非神游物外沒多久,就被零那寒冷的目光拉回了現實,爐火邊的人只有她是冷的,而且強硬,就像杯接近凍結的伏特加。
“《浮士德》,《浮士德》你應該看過的對吧?”路明非只好接著說,“上帝和魔鬼梅菲斯特打賭,看誰能得到浮士德的靈魂。梅菲斯特出現在浮士德面前,答應他一生的為所欲為,但是死后靈魂歸魔鬼所有。浮士德簽訂了那份契約。他后來返老還童,過了特別特別炫的一生,泡小姑娘、跟國王一起搞政治、還穿越回古希臘跟特洛伊那個美女海倫搞在一起了、還跟海倫生了孩子,然后他還想移山填海造福人類,總之靠著魔鬼幫忙想做的事他都做了,他心里也想擺脫魔鬼,但是契約擺在那里。這個故事注定是個悲劇,但歌德怎么把它變成喜劇的呢?故事的結尾,浮士德已經死了,梅菲斯特正高高興興地挖坑要埋他呢,上帝派來一大幫天使把浮士德的靈魂搶走了。梅菲斯特在上帝面前還是嫩,沒得玩,契約要兌現還是得靠拳頭。上帝的拳頭硬,所以浮士德的靈魂就歸他了。我就是浮士德,一個賭注而已,我做什么都沒用,最后看的是魔鬼和上帝誰的拳頭硬。上帝在我這里還沒登場呢,也許他在那個坐標處等我。”
他又一次越過爐火把酒瓶遞給零,直直地懟到零胸前,滿臉興奮,“該你了該你了!就差你了!別耍賴!”
他是真的想聽零的故事,這一路上都忍著,敲擊冰山實在太危險了,唯有借著酒的熱氣他才鼓起了勇氣。
零沒有接酒瓶,而是起身從貨架上拿了一包煙,“出去抽支煙。”她居然推門出去了。
爐火邊的人們面面相覷,羅曼諾夫家族的繼承人、看起來年紀都沒滿十歲的小殿下,卻以“抽煙”這種蹩腳的理由遁了,荒謬的程度跟芬格爾以“練鋼琴”為由不跟你去夜店看漂亮姑娘差不多。
路明非的酒醒了一半,立刻就后悔了,是他不該逼著零講故事,零其實已經拒絕他幾次了他還沒完沒了。將要去往終點站的是他,其他人還是要安全返航的。人之將死才會其也善,對于那些生活還要繼續下去的人,都會有些秘密藏在心底深處,拿不拿出來講是她的自由,或許是還沒找到值得講的人。
原本熱火朝天的烤肉局一下子就冷了,說不上不歡而散,但是嘴里的肉串好像忽然就沒味道了。四個人圍坐了一小會兒,蘇恩曦先打起了哈欠,然后是楚子航。
“睡了睡了,睡飽了接著上路。”蘇恩曦說著起身,在角落里找了個位置,蓋上軍棉大衣,枕著一箱黃桃罐頭睡著了。
楚子航和路明非也各自己找了個合適的角落,煤氣爐的火沒有熄,只剩下年輕的老布寧獨坐在火光,他大口大口地豪飲著伏特加,身邊的空瓶越來越多。
閑話:
昨晚開始在微信公眾號連載俄羅斯的采風行記了,配合著俄羅斯的故事一起看也許會有畫面感。去了之后才感覺俄羅斯跟我想的很不同,出版定稿,我會把采風所得的部分加入故事,也會刪掉一些我認為不合適的場景。
換季了,身邊的人似乎都在咳嗽,以前每到換季的時候我也咳成狗,一夜夜睡不著,希望今年我和大家都能平安度過換季,睡個好覺。
這一節的章居然被word給吃了,硬盤恢復都沒找回來,一怒之下咬牙連寫兩個小時,愣把寫了一遍的故事又敲了出來,但有些詞句忘記了,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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