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還沒“啊”完,勞斯萊斯已經開始減速了,分明是禁止街邊停車的地方,可零直接就把這輛豪華的老式車停在路邊了。
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老警察高呼著俄語跑來,大概是“此地禁止停車”的意思。零只用一個動作就讓他閉嘴了,她把一張大面額的鈔票壓在了雨刷器下,扭頭就走。
老警察走到車邊拿下那張鈔票時,零和路明非已經走得很遠了,他脫下警帽遙遙地行禮,動作優雅而夸張,倒像是沙皇宮的小丑。
他們停車的這條小街還算有人氣的,街道兩側的窗戶多半都亮著燈,但夜間氣溫已經很低了,放眼看不到行人。
零走在前面,路明非稍微落后半步。零顯得有些心事,路明非也理解,瓦圖京忽然變臉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他也有點憤怒,不過那不是他該多嘴的場合。
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就只有落葉在他們腳下開裂的微聲。
“瓦圖京大將幫過我很多忙,沒有他就沒有羅曼諾夫家族在俄羅斯的生意,甚至我的姓氏也是他幫我找回來的。雖然基因分析能證明我和伊麗莎白一世的血緣關系,但在政府里沒有人脈是不可能得到‘羅曼諾夫家族后人’這個認證的,政府也不可能送給每個沙皇后代一間宮殿。我已經習慣了有事就去問他。”零頓了頓,“可能是我太孩子氣了。”
路明非點點頭,“
難怪你第一個去問的人是他,那個‘δ計劃’是怎么一回事?”
零和瓦圖京的對話,路明非其實并沒完全聽懂,只是意識到那個“δ計劃”和他要去的地方有關系。
“我們抵達莫斯科的當晚,我就托人查了你給我的那個坐標,那原本應該是西伯利亞北部的一個無人區,但它被標注為軍事禁區,想去那里要有級別很高的通行證。再查下去,那個禁區曾經用于一個叫‘δ計劃’的軍事項目,但那個計劃在蘇聯解體的時候已經結束了。瓦圖京當年在國防部負責的就是高技術項目,但他知道的也很有限,那么背后支持那個項目的人,級別應該比他更高。”
“原來是這樣。”
兩個人接著漫步,零的高跟靴子敲打著路面滴滴答答作響。小街盡頭極遠處有一座金頂洋蔥頭的教堂,燈火通明,讓人恍惚覺得自己是在漫步午夜的游樂場。
“關于我的家族,”零忽然問,“沒有別的問題了么?”
“沒有啊。”路明非一愣,“你不是羅曼諾夫家族的么?”
“我跟你只是普通同學,你現在被秘黨通緝,我沒有任何理由來幫你,但我來了。你現在也知道我是個有家族的人,屬于某個勢力的一員。你不想知道我幫你的目的么?”
“如果是以前我會問的。”路明非撓撓頭,“但現在不想問了。”
“為什么?”零難得少有地流露出好奇心來,歪頭看著路明非。
“以前我把什么事都想得很簡單,現在我連自己是個什么東西都看不明白,也就不想多問了。你有你的目的也沒關系,反正在我最倒霉的時候你來幫我了。”
“關于那個坐標,你還知道什么?”
“不知道,”路明非仰起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這坐標是一個人打電話告訴我的,他說他是我父親。”
“聽說你們很多年都沒見過了,而且只是通過電話,沒懷疑過么?”
“我希望自己是個有父親的人,”路明非笑笑,“而且他對我小時候的事知道得很清楚,一些很隱秘的事,我從來沒跟人說過。”
這些事他連諾諾都沒告訴,但零問起來,他隨口就說了,感覺并不太要緊。
“你覺得他們會在那里等你?”
“不知道,”路明非皺皺鼻子,認真地說,“但我覺得去了那里就能找到一些答案,比如,我是誰。”
“也許那里是個陷阱。”
“有可能,但我就是有種感覺,我應該去。我也說不清那種感覺,就像某個類似‘終點’的地方,你去了可能發生好的事情,也可能發生不好的事情,但你覺得應該去。”
“如果到了那里,發現自己真的是龍王,你該怎么辦?長出犄角和鱗片,從此跟人類為敵么?”
“不知道,”路明非說,今晚他已經說了太多的“不知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到那里的話,最后的一段路讓我自己走。那樣你認識的路明非永遠都是我,至于到達終點的那個怪物,殺掉它好了,不要猶豫,那不是我。”
“如果站在這里的人是陳墨瞳,你會跟她說同樣的話么?”零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著路明非,她的眼睛明亮而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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