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夜未果的疲憊與更深沉的疑慮,白梵在晨光中離開書庫。市集的喧囂撲面而來,他本欲徑直返回,理清思緒,卻被一聲撕裂晨空的慘叫阻住了腳步――
三十六小時。白梵看著地上貨郎的尸身,這個數字像塊冰,硌在他的心頭,帶著壽砂耗損后的涼意。
市集的喧鬧被一聲慘叫撕碎時,白梵剛走到街口。辰時的陽光潑在石板上,金亮得刺眼,卻在人群腳下折出暗紫的影紋,照不透圍出的那片死寂――貨郎倒在地上,身上燃著淡藍色的火焰,火苗不燒衣物,只舔舐著他的影子,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冰雪融在烙鐵上。空氣中飄著影蝕特有的金屬銹味,混著焦糊的人肉氣息,令人作嘔。
“是自燃!”有人驚呼,聲音帶著顫,“跟之前的踏影死不一樣!這火……燒的是影!”淡藍色的火舌貪婪地吞噬著貨郎的影子,那影子在石板上扭曲、收縮,仿佛有生命的活物在痛苦掙扎。火焰邊緣泛著詭異的暗紫色微塵,在陽光下閃爍著不祥的光芒。貨郎的身體雖未被直接焚燒,卻在影子被燃盡的同時迅速干癟下去,皮膚泛起灰敗的死色。
白梵擠開驚慌的人群,蹲下身時,火焰已經熄滅,貨郎的影子縮成一團焦黑,貼在石板上,像一塊燒糊的紙,邊緣還凝著極細的暗紫微塵。他指尖探向貨郎的頸動脈,早已冰涼,皮膚下隱約透著暗紫的蝕痕。地上散落著半串糖葫蘆,鮮紅的糖衣融化粘在石板上,甜膩的氣味與死亡的氣息詭異交織。還有一張揉皺的紙條,上面寫著“回首三次”,墨跡邊緣泛著淡淡的暗紫,是影蝕浸染的痕跡。
“三不規則的第二戒。”白梵心頭一沉。之前是“不踏影三步”,現在是“不回首三次”,兇手在一步步試探規則,也在一步步收緊絞索,每破一戒,影蝕的威力就強一分。
他環顧四周,市集的攤位雜亂,竹筐、布幔投下交錯的暗翳,很難分辨哪一處藏著厄魘的痕跡。忽然,他注意到貨郎的袖口沾著一點墨漬,黑中帶青,與城司書的公文墨味一模一樣――是李清詮常用的松煙墨,混著一絲極淡的影蝕微塵,顯然是近期沾染的。
“又是他。”白梵攥緊拳頭,指節泛白,藍白色微光順著指縫溢出來。流、強契傳聞、案發現場的痕跡,所有線索都指向李清詮,可他偏偏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每次都差一步。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nt標記的預警嗡鳴,耳膜像被細針反復穿刺,眼前展開一片蛛網般的概率云:藍白色的線代表生路,暗紫色的線纏繞著死亡。如果現在去城司書找李清詮對質,他會銷毀所有證據,還會嫁禍給羅文忱,用影蝕篡改他的記憶,導致第三個節點永遠無法點亮;如果進入閑間改命,就能拿到節點半圖和林家舊譜的線索,卻必須獻祭一段與林汐瑤相關的核心記憶――那是他僅剩的、關于溫暖的碎片。
記憶碎片突然清晰:那年他被妖物所傷,倒在落雪的山澗,渾身是血,意識模糊間,林汐瑤不顧一切沖過來,金紅色的御魄之力在她周身展開,像一張溫暖的盾,替他擋下致命一擊。風雪呼嘯,她的黑發在寒風中狂舞,發梢凝結著冰晶,在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她后背的傷口血流不止,浸透了黑衣,卻還笑著說“我沒事”,劍穗的金鈴在風雪里響,脆得像承諾。那一刻,她眼中閃爍的光芒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