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站在暗門前,門板已經合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但他摸向腰間的魄鈴,卻發現鈴繩的打結方式變了――不再是林汐瑤當年系的精巧雙環結,而是一個簡單的平結,指尖摩挲著粗糙的結痕,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塊很重要的東西,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回到息香坊時,胡三的態度明顯變了。他不等白梵開口,就從柜臺底下摸出一個油紙包,塞到他手里,指尖還在發抖:“這是羅文忱留在這兒的,說如果有人問起‘節點’,就把這個給他。”
白梵打開紙包,里面是一張皺巴巴的草圖,上面畫著幾個零散的圓點,標注著“東門井”“鐘樓頂”“書庫后”,墨跡邊緣沾著暗紫微塵,最下面寫著一行小字:“與楊縱塵共繪,缺核心三節點。”線索斷了,但又沒完全斷。羅文忱、楊縱塵、李清詮,這三個人像三顆棋子,被幕后的人擺放在不同的位置,圍繞著108結點的藍色幻方大陣轉動。
“謝了。”白梵把草圖收好,轉身要走。
經過坊門時,他忽然瞥見石墩上放著一個小瓷瓶,正是林汐瑤常用的冰裂紋樣式,瓶身泛著淡淡的金芒,與她劍穗的金鈴同源。打開聞了聞,是濃縮的息香膏,比他自己調的醇厚得多,還帶著一絲極淡的鈴蘭味――是她的味道,息香的清冽混著鈴蘭的柔,瞬間壓下了nt標記的殘留麻意。
胡三在身后囁嚅:“林將軍今早來過,把這個放這兒,說……說讓你別硬撐。”
白梵的指尖頓了頓,指腹摩挲著冰裂紋瓶身,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心口的空落似乎被填滿了一角。林汐瑤的冷硬像一層殼,殼底下藏著的溫柔,總是這樣猝不及防地冒出來,又很快被她自己壓下去。他把瓷瓶收好,抬頭望向城門樓的方向,她應該正在那里巡查城防,背影挺直,像一把不會彎折的劍,肩后的金鈴在晨光里閃著微光。
“因盡情絕?”白梵低聲笑了笑,指尖摩挲著腰間的魄鈴,鈴繩的平結硌著掌心,“你若真的斷了,又何必留著這息香膏。”
身后傳來腳步聲,沉重而急促。白梵回頭,看見白若云帶著兩個族中子弟,臉色鐵青地站在巷口。她的目光掃過白梵蒼白的臉,又落在他手里的瓷瓶上,眼神更沉了,眉峰擰成一個疙瘩。
“你果然在這里!”白若云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放著好好的強契不用,偏偏跟這些市井之徒周旋,還私藏林汐瑤的東西,你就不怕丟了白家的臉?”
“強契不合禮制,我不會用。”白梵掙開她的手,腕間的魄鈴輕輕作響,藍白色的微光在腕間一閃,緩解了被捏紅的痕跡。
“禮制能當飯吃?能守城?”白若云冷笑,語氣里滿是恨鐵不成鋼,“你是納魄者,天生就該依附強大的御魄者!林汐瑤不肯跟你結契,我就給你找城西趙家,趙公子的御魄之力在青城排得上前三,總比你在這里透支壽砂、白白送死強!”
“我的事,不用姑母操心。”白梵轉身就走,行燈的光暈在地面拖出一道堅定的痕。
“你站住!”白若云在他身后喊,聲音里帶著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像被風扯得發顫,“你以為你能改變什么?七十二時辰后,妖族破城,你我都得死!你那點微末道行,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白梵沒有回頭。他知道白若云說的是實話,但他不能退。這座城,還有城里的人,包括那個口口聲聲說“因盡情絕”的女劍仙,都是他不能放棄的。nt標記在腦里輕輕嗡鳴,像是在呼應他的決心,藍白色的微光順著血管流轉,帶來一絲溫暖的力量。
他往器作坊走去,腳步堅定。腰間的魄鈴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極輕的“叮”聲,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也像是在為那段遺失的記憶,輕輕鳴響。石板路上的暗紫影翳在他身前紛紛退開,行燈的藍白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草圖上那些未完成的節點,像在預示著這場棋局,才剛剛開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