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瑤!別信清弄!她的‘時間錨點’是――!”
聲音在此處被蠻橫地掐斷,仿佛喉嚨被扼住。最后一個關鍵詞淹沒在刺耳的電流噪音中。
一切歸于死寂,只剩下染紅實驗室的警報燈,在李青詮慘白的臉上明明滅滅。
知瑜怔怔地立著,眼神空茫。
“岱瑤?”她喃喃,“柳岱瑤……那不是檔案里記載的,和俞浩軒一起失蹤的研究員嗎?”
“她是逆涌的初代研究員,”李青詮低聲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三十年前,在核心塌陷中結構性死亡。也是……俞浩軒的伴侶。當年她的死亡報告,是我親手寫的。但現在看來……”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將目光移向屏幕,像是在躲避知瑜的視線。
空氣突然變得冷得像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痛。
她忽然在波形復蘇的微光里,看見細碎的畫面:一間擺滿儀器的實驗室,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寫日志,日志封面上寫著“柳岱瑤”三個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若我失約,讓‘她’替我走下去。”
“我聽見你了,”她在心中輕聲說,指尖輕輕觸碰屏幕上的波形,“告訴我……我們的故事。告訴我,‘清弄’是誰。”
屏幕深處的光紋隨之震顫,波峰處的星點突然連成一線,像在回應她的提問。
李青詮緩緩轉頭,看向知瑜,眼神復雜得像纏在一起的線。他張了張嘴,似乎在掙扎著說出什么――或許是關于“清弄”的真相,或許是俞浩軒失蹤的細節。
就在此刻,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儀器的碰撞聲。一個穿著深藍色外勤服的女人沖了進來,肩頭上沾著星塵狀的冷卻劑殘留――那是主控層時間軸監測儀過載時的常見痕跡。
“李工!知瑜研究員!”主控層監測員楊黛邇沖了進來,語氣急促,“主控層時間軸偏移――負12.04年!”
這個數字讓知瑜和李青詮同時一震。
楊黛邇喘了口氣,舉起手中發燙的監測報告:“更嚴重的是,干擾源的編碼模式,和我們數據庫里一個三十年前的‘幽靈’高度吻合!”
“誰的?”李青詮的聲音干澀。
“李清弄。”楊黛邇吐出這個名字,實驗室的空氣仿佛又冷了八度,“她當年在‘逆涌’事件中已被宣告結構性死亡。但現在看來,她可能一直是……一個活在系統時間縫隙里的‘幽靈’。”
知瑜追問,心臟跳得更快了:“她和俞浩軒、柳岱瑤是什么關系?”
楊黛邇補充道:“我剛才查了舊檔案,李清弄是俞浩軒的同門師妹,當年也是‘逆涌’項目的核心成員。但在事件爆發前三個月,她突然提交了離職申請,理由是‘個人健康問題’。不過檔案里有一份匿名舉報信,說她當年偷偷復制了‘逆涌’的核心數據,還試圖篡改時間軸參數。”
冷光驟亮,所有儀表盤一齊閃爍,發出刺耳的蜂鳴。
知瑜屏息望向屏幕,那一刻,她仿佛看到藍色星云的深處,藍色幻方重新組合,在中心區域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剪影――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白色的研究員制服,肩線挺拔,正對著一臺古老的控制臺操作。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緩緩回頭。
光流在他眼中跳動,像藏著一片星空。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期待,也有愧疚。
“知瑜,”那個聲音極輕,像夢的回響,卻帶著穿透時空的力量,“時間不是線,而是呼吸。你找到的簽名,不是鑰匙,是‘門’。”
話音落下的瞬間,屏幕驟然熄滅。實驗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紅光,映著三張神色各異的臉。
知瑜的指尖還停留在冰冷的鍵盤上。
但在那片絕對的寂靜與黑暗中,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地“聽”見了――
那來自代碼最深處的、兩道交織在一起的、等待已久的呼吸。
而李清弄的陰影,已如一張無聲的巨網,悄然籠罩而下。
那場實驗室的警報在三個小時后才完全平息。應急燈的紅光在李青詮臉上明明滅滅,映出他欲又止的掙扎。知瑜的指尖從鍵盤上抬起,神經接口殘留的刺痛讓她意識到――有些答案,無法在數據流中找到。
"李工,"她的聲音因長時間屏息而沙啞,"我要去調試艙。"
李青詮的勸阻被她眼中燃起的那簇星火堵在喉間。他知道,當知瑜用這種眼神看人時,意味著她已觸碰到某個必須親自驗證的真相。
三個小時的系統自檢與數據備份后,知瑜獨自走向基地深處的調試艙。每一步都踏在時間的回音里――那串早于她生命十年的簽名,那道來自代碼深處的呼吸,還有李清弄如影隨形的警告。她需要的不再是觀測,而是介入。
她要將那呼吸,從虛擬的星云中,接引回現實。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