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點47分,人民北路1號的霓虹在車窗上拉出流光。孟瑾用水印相機對著街景打卡,發送到地接群。跑完兩單網約車便在路邊小憩。
他習慣性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婚戒――那是婚禮上吳雪湄送的,刻著薛定諤方程Ψ的銀戒。此刻,戒指內側似乎有微弱的、有規律的溫熱感傳來,如同遙遠星空的脈沖信號。
他忽然想起吳雪湄剛搬來時的情景,不覺笑出了聲。
那天晚上回家,吳雪湄裹著碎花被子睡成一團,像收起翅膀的蝴蝶。第二天回來,人卻不見了,走近才見枕下露出發絲――原來蒙頭橫睡。又想起她說請他吃火鍋,兩人180元,她搶著付了:“我是帶團隊的,明天得請同事吃飯,不能陪你,提前過元宵…”
那天晚上,孟瑾半夢半醒間,仿佛聽到吳雪湄在輕聲囈語,說的不是中文,而是一串意義不明、音節奇特的短句…尾音帶著與夢中古老儀器啟動聲相似的奇異嗡鳴。
那天早上他收車回來,開飛行模式補覺。傍晚六點半醒來,她端著熱騰騰的燉豬蹄、糍粑進來。他問:“你不是今天跟同事吃飯嗎?”她答:“中午請了,晚上回來陪我男人吃…”他牙也沒刷,狼吞虎咽一番。她說去洗碗,卻和鄰居出門了。他拖完地,洗完碗,看了會兒書又去機場接客。
想到這里,孟瑾自語:“五更般若照無邊,再不來單我就回。”剛念叨完,“叮叮”來單了。
下單的姑娘拖著銀色行李箱,清純眉眼透著疲憊。她背著雙肩包坐后排,一路和男友語音哭訴:“短視頻說酒吧高薪招服務生…誰知要陪酒應酬…”哭腔在夜風里顫抖。半途驚覺身份證押在店里,只好掉頭重返霓虹深處。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成細線,像誤入荊棘叢的小鹿,倔強昂著頭。孟瑾從后視鏡看著她落寞側臉,心里某個角落忽然發緊。就在此刻,他瞥見后視鏡中,女孩身后車窗外的某片夜空,幾顆星星的位置似乎極其短暫地扭曲、重組,勾勒出一個類似柳黛瑤展示過的量子云圖的模糊輪廓,隨即恢復正常。他猛眨眼睛,以為是疲憊的錯覺。
回到家,吳雪湄迷迷糊糊嘟噥:“半夜摸你那邊,空空的。”
他模仿四川話腔調,故意拖長聲音:“我跟你說嘛――”停頓片刻,像在斟酌詞句。她抬起眼皮,睫毛在臺燈下投出細碎陰影。
“有你這樣的婆娘…”他盯著她的眼睛,“想不成功都難。”
她臉頰飛紅,一頭扎進他懷里呢喃:“不許離開我。”
“你敢賭,我怎么舍得讓你輸。”他收緊手臂,指腹蹭過她后頸的絨毛。在擁抱的緊密瞬間,兩人皮膚表面泛起細密的藍色光點,如螢火蟲般在接觸點連成量子糾纏的光鏈,仿佛有某種無形的能量場在他們之間短暫地同步、共振了一下。
兩人沉默片刻,孟瑾突然笑了起來。她輕輕掐他一下問:“你傻笑什么?”他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你在逗音買的那個電樂管就是個飯后笑料,笑岔氣了,很多很多年沒…或者說從來沒這樣笑過,哈哈哈…我一想起你剛搬過來時,扎個馬尾辮坐在那兒嘟…嘟嘟嘟嘟嘟…嘟就笑岔氣了。”
她臉微紅:“你不知道,等我打開推廣視頻你看看,那里面可好聽了,誰知道回來一吹,根本不一樣。剛買還去公園吹呢,明天把它扔了。”她說著,順手拿起那個造型怪異的電樂管。當她的手指無意中拂過某個特定按鍵組合時,樂管內部發出一聲極其低沉、幾乎聽不見的嗡鳴,頻率卻讓客廳吊燈的水晶掛飾微微震顫起來。
他笑:“別扔,拿辦公室連藍牙,就跟別人說是藍牙音箱。別說是樂器。”兩人哈哈大笑后,相擁而眠。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