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寧一宵吻住的時候,蘇洄渾身仿佛過電,雙腿發軟。
他的人生中從沒有過這樣快樂的時刻,不需要妥協和退讓,想到的可以立刻擁有。于是他也生疏地給予回應,歡愉麻痹著感官和神經,他甚至沒有嘗出一絲一毫血腥味,有的只是甜美。
所以在寧一宵分開后又輕輕吻他嘴唇的時候,蘇洄幸福地想,這是第二次。
夕陽的余暉燒在他的耳側,泛起一陣片紅。
“這就是你的答案?”他望向寧一宵,目光濕潤。
寧一宵沒有回避,點頭,“對。”
吻過你就沒有遺憾了。
蘇洄忽然覺得什么都不需要了,不需要煽情的告白和情話,也不用再說,他只需要那一秒。
他想轉頭下天橋,剛側過身又扭頭去看寧一宵,像個很不熟悉戀愛關系的新手,但又不直接表達。
“要牽手嗎?”
忽然聽到寧一宵的聲音,蘇洄回頭,有些驚訝地看他眼睛。
寧一宵有時候覺得蘇洄的想法很可愛,不同尋常,譬如他們剛剛已經接過吻,但對蘇洄來說,牽手還是個非常親密的事。
他伸出手,朝上攤開手掌。
蘇洄沒猶豫,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忽然感受到占有和被占有的感覺,寧一宵深邃的眉眼,平直的嘴角,寬的肩,眼角的痣,今后都屬于他一個人。
他寬大干燥的手將他完全包裹,帶著自己離開人滿為患的天橋,充滿甜蜜的安全感。
他們沒入街道,燈一片片亮起,點燃將至的夜幕,美得像個夢。
城市的霓虹落到他們身上,模糊了階級、出身、家庭和財富,他們并不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人,只是單單純純靠近的兩個靈魂。
這里沒人會在意他們做了什么,會犯下怎樣的錯,會不會有以后。
出于一個小小的私心,蘇洄放棄尋找之前的餐廳,轉而帶寧一宵來到一間臨近中央公園的西餐廳。之前他在網上查過,這里裝潢古典,陳列著藝術品和鋼琴,充滿情調,是個適合約會的地方。
他想,現在的他應該算是寧一宵的男朋友了,約會也很正常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餐廳意外地很空,里面沒什么客人,椅子都被放在桌子上,看上去快要打烊。
“您好,這么早就關門嗎?”蘇洄詢問門口的服務生。
對方禮貌地回答,“我們這里晚上九點打烊,是老板的規定,這樣子所有員工都可以回家陪伴家人。”
蘇洄總會因為一些微妙的小細節而頓生好感,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寧一宵便詢問,“現在是八點四十,還可以用餐嗎?”
他又禮貌補充道:“我男朋友很喜歡這里,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蘇洄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耳朵發燙,甚至無法與服務生對視,只側著頭看向別處,手卻被寧一宵緊緊握著。
侍應生露出微笑,“稍等,我問一下主廚。你們先坐。”
沒多久,他出來告訴他們,主廚可以提供菜品,但是選擇不多,都是比較簡單的套餐。
“沒問題。”蘇洄和寧一宵選座在靠窗的位置,這里可以看到中央公園大片大片的樹蔭,還有黑夜中高大的曼哈頓建筑。
“住在那個樓上風景肯定很漂亮。”他指了指寧一宵后方的大廈,“下面是一整片中央公園。”
寧一宵也回頭,看向蘇洄指的地方,點頭。
蘇洄手托著腮,沉浸式地展開想象,“秋天應該非常漂亮吧,冬天也是,下大雪的時候會很美的……”
看著蘇洄,寧一宵向上的欲望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內容。過去的他僅僅是想擺脫現有的生活,想逃離骯臟和壓迫,要
遠離貧窮,在上流階層站穩腳跟,不用再過之前的人生。
但他并沒有體會過上流階層的快樂,掙錢后也只覺得空虛。他只不過是在用所謂向上的欲望填補自己的虛無主義。
可蘇洄出現后,他會開始做夢。幻想自己能成為不再為金錢所困擾的人,能在蘇洄被限制支付的時候買所有他想買的東西,幻想能帶蘇洄去看世界上最漂亮的海,幻想能買下他喜歡的房產,陪他站在落地窗邊看中央公園的雪景。
“發什么呆?”蘇洄笑著,抬手在他跟前揮了揮,“你不喜歡吃牛排啊。”
寧一宵搖頭,說喜歡。
“那里有一架鋼琴。”蘇洄望著不遠處。
寧一宵發現他不愛吃玉米,沙拉里的玉米沒碰,于是把自己這份里面的玉米和蘑菇都挑走,換掉蘇洄的。
“你會彈鋼琴嗎?”他問。
蘇洄慢悠悠點了下頭,看上去不太有自信,“我小時候學過,學到高中吧。后來因為我……”他有些突兀地頓了頓,“我不太乖,沒辦法靜下心坐下來練琴,就荒廢了,不過其實我還是挺喜歡彈琴的。”
寧一宵放下刀叉,用帶著鼓勵的眼神看向蘇洄,“要不要試試?”
“這里嗎?”蘇洄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可能都退步了。”
“沒關系。”寧一宵說,“我是唯一的觀眾。”
這句話給了蘇洄莫大的鼓舞,他走到鋼琴邊,和侍應生交涉了一番,然后坐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遠遠地對寧一宵笑,看上去很害羞。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便認真起來,手輕柔地放在琴鍵上方,流暢地彈出樂章,身體略微前傾,動作優雅舒緩。
蘇洄合該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或者是在金色的音樂大廳,穿著燕尾服,寧一宵甚至能想象出那個畫面,很恰如其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占有是否正確,起碼這一刻的自己,仍舊一無所有。
蘇洄是一株名貴的美麗植物,需要水、陽光和愛才能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