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大門離開的時候,外面又飄了雪,但并不大,還沒等他上車便停了。他忽然非常想抽煙。
為了克制這種欲望,寧一宵強迫自己回到車上。車里溫度適宜,司機關切地詢問是否還需要調整空調的溫度,但他并未回答。
他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后座,盯著電腦屏幕,一不發。
卡爾和司機交換了眼神,兩人都很默契,等待著上司給出指令。
一向爭分奪秒的寧一宵卻好似靜止了,在長達十五分鐘的時間里,他什么都沒有做。
十五分鐘后,卡爾在后視鏡里看見寧一宵抬頭,發現他皺了皺眉,于是順著視線望去。
又是蘇先生和他的醫生朋友。
卡爾腦子轉得很快,他猜想寧一宵一定會想和蘇先生說會兒話,絞盡腦汁,最后想到一個笨主意。
“shaw。”卡爾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我好像忘記讓司機開空氣循環系統了,是不是有點悶?要不要下去透口氣?”
司機不解,還以為是卡爾腦子出問題了,“我明明開……”
卡爾立刻使了個眼色,繼續道,“正好我想上個洗手間。”他看向司機,“你呢?”
“我……”司機看得似懂非懂,撓了撓頭,只覺得跟著卡爾說總沒錯,“我也是。”
卡爾心有忐忑,等待著寧一宵的回復。
“嗯。”寧一宵開了門。
這一刻,卡爾的自我感覺達到新的巔峰,感覺自己快把寧一宵摸得透透的了。
如果不是有他這樣的助理,shaw的生活一定一團糟。
“好,正好
我去買點水。”卡爾心情頗為愉快,帶著司機溜之大吉。
就這樣,寧一宵半推半就地留下,站在不遠處望著雪杉道旁的蘇洄。他看上去正如自己想象那樣,很糟糕。就算是梁溫在旁,也并沒有多好過。
梁溫的眼神令寧一宵感覺熟悉,蘇洄周圍的人對他產生愛慕是很普遍的事,這種眼神他見得太多。即便是六年前的熱戀期,他的情敵也不少,沒幾個面對蘇洄能藏得住喜歡。
梁溫離開了,朝著便利店的方向去。寧一宵依舊原地不動。
直到他發現蘇洄哭了,埋著頭,肩膀都在顫抖。
鬼使神差地,寧一宵向前邁了一步,像個不受自己意志主宰的機器人,緩慢地朝著蘇洄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在心里唾棄自己不夠強硬的心。
他的心從來沒有遵從過理智的決定。
站在崩潰的蘇洄面前,寧一宵原以為自己會感到痛快,但并沒有。蘇洄人走得決絕,消失得干干凈凈,卻好像留了一根線在他身上,通過這根線,把好的壞的情緒都輸送給他,不管他是否愿意。
和寧一宵對視的瞬間,蘇洄難以分辨這是不是現實。
他盯著看了許久,最后潛意識移開了視線。
他們之間的重逢一次比一次難堪,蘇洄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更痛苦。
或許下次就是訂婚禮了,他想。
擦去眼淚,蘇洄不知應該如何面對,起身想直接離開,但手腕被寧一宵握住。冰冷的皮手套隔絕了兩人的體溫,也扯破最后的體面。
“你怎么了?”寧一宵毫不猶豫地掩飾了自己曾調查過他的事實。
蘇洄并不打算說,“沒什么。”
寧一宵對此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態度,清楚蘇洄面對自己只會封閉一切。
“我們就算不是朋友,至少算是同學吧。”
剛開口,寧一宵便聽見梁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很快他走了過來,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梁溫眼神中略有疑惑,但面帶微笑,自然地走到蘇洄身邊,“這位是?”
蘇洄不知應該如何介紹他們之間的關系,選擇了跳過話題,輕聲詢問梁溫:“買了什么?”
梁溫立刻把購物的紙袋打開給他看,“就隨便買了點吃的,這個芝士玉米面包看上去不錯,現在吃嗎?對了還有煎蛋培根……”
剛想要拿,面前的男人打斷了他們二人的對話。
“你好。”他伸出一只手,改用英文,“梁醫生,很高興認識你。”
梁溫愣了愣,很明顯地感應到對方的攻擊性,但還是笑了笑,回握了寧一宵的手,“你好,怎么稱呼?”
“shaw。”寧一宵遞過去一張名片,眼睛卻望著蘇洄。
梁溫不確定到底他是想讓誰接,想了想還是自己接過來。瞟了一眼,發現他竟然是msnf的ceo,目前硅谷估值最高的獨角獸創始人。
“認識你很高興,沒想到eddy還有這么厲害的朋友。”梁溫收好名片,半攬住蘇洄的肩,微笑著說,“不過我們現在還有別的事要處理,可能要失陪了。”
寧一宵盯著梁溫的手,看上去很冷靜。
他轉而看向蘇洄,說出口的話比二人獨處時更為直接。
“蘇洄,就算我們的戀愛關系結束了,現在也存在合作關系。”
梁溫皺了皺眉頭,也看向蘇洄。
原來這就是他的前男友。
合作關系四個字顯然刺中蘇洄的心。
他恍然一笑,“對。”
“您的未婚妻是我的委托人,我為你們效力,但這并不代表你可以過問我的私事。”
寧一宵沉默,像是與什么對峙著,片刻后才重新開口:“既然你談公事,那我們就談公事。”
“處理好自己的私生活也是一種專業態度,你的私事我并不想干涉,但我不希望因為這些,導致你無法專心工作。”
說著,他拿出手機給卡爾撥通了電話,“我會讓我的助理留下來,他很專業,可以幫你處理一些事。”
蘇洄下意識想拒絕,“我自己可以。”
“這是我給他的工作。”寧一宵態度強硬,說完,瞥了眼梁溫手里的紙袋,扔下最后一句話。
“他不愛吃玉米,也很討厭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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