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雖不懂煉金,但對農耕倒是略通天地,在田間也難免會遇到野獸,娘娘珍饈堂的這些物件,組裝起來,像是一把北疆專有的手弩。”
昭雪云猛然盯緊玄武云樓,略微顫抖地低聲道:“本宮就知道,柳太常讓你陪著進宮,定是有緣由的,你是......?”
玄武云樓還沒等想好要怎么回答,內殿門一開,大皇子程沐越坐著特制的木椅被陳嬤嬤推了出來。
春霞宮這扇沉重、仿佛隔絕了外界所有生氣的殿門,今日,第一次為它名義上的主人皇后娘娘與大皇子緩緩開啟。
程沐越安靜地坐在嶄新的木質輪椅上,雖然還沒入秋,雙腿之上也還是蓋著厚厚的錦裘,襯得他那張遺傳自昭雪云的、過于清秀的臉龐,愈發沒有血色。
表面上,他平靜似一潭死水,唯有緊抓在扶手上那幾根瘦削且發白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并非全無波瀾。
只是今日的自由,代價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過去的十個日夜,寢殿內那壓抑的、細碎的悶哼,始終讓他心中猶如鼓擊。
且到處都是揮之不去的、濃郁到令人心悸的藥油與淡淡血腥氣混雜的味道。
還有他偶然看見陳嬤嬤,拿著昭雪云換下的衣服上似有血跡。
程沐越心里如在泣血,他知道,母親為了打消那個高高在上的、總是對他自稱為父皇的男人的戒備。
他的母親,是在用血肉之軀,硬生生將自己搓磨成了一副符合久病垂危、不堪一擊的,且毫無威脅的軀殼。
唯有春霞宮徹底被放松監視,他這個孱弱無用的大皇子,才有可能,在無人察覺的暗處,去做一些必須做的事情。
昭雪云的身體晃了晃,玄武云樓立刻在她的肘彎處輕扶了一把。
“麻煩你扶本宮過去。”
玄武云樓微微頷首,依舊是扶著昭雪云的肘彎走出了珍饈堂,等到了程沐越面前,他才松了手。
“越兒……”
昭雪云看著輪椅上的兒子,那雙曾明媚過的眼睛里,盛滿了無法隨行的憂慮,她連個得力可信的宮人都派不出去隨行。
“母親放心,”程沐越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我去去就回。”
程沐越的目光越過昭雪云,落在了一旁的玄武云樓身上,他微微點頭像是在對剛才玄武云樓的舉動致謝。
“兩位若是沒有別的事,就先留在這里陪著母親說說話,等我回來再走,可行?”
昭雪云的眼淚一瞬就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當她昨日告訴程沐越葉家九族被屠,柳太常的小徒孫或許就是僥幸活命的葉婉瑜時,他們母子就已經報著必死的心,可她還是想也留住兒子的命,這輩子她昭雪云欠兒子的太多。
氣氛陡然有些生離死別,玄武云樓擔心一會小太監再來催,到時候想說的話就不能再說了,他低聲道:“皇后娘娘,恐怕剛才的小太監就在宮外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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