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墨汁、金箔細屑沾滿他的頭臉衣衫,身上也被飛濺的碎片劃出數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可他只能忍著,他在周家不過是條剛得了小勢的狗,唯有咬牙承受主子的怒火,遠在老家的妻兒才能有一口飯吃。
周修廉終于力竭,砸夠了的他,撐著書案的邊緣劇烈喘息著,赤紅的雙眼掃過滿地碎片,眼底皆是不甘。
信上筆跡確實是尚九所寫,雖是歪歪扭扭但依稀能看出字體。
‘奴有負小爺重托,密室被炸,死傷數人,但有蹊蹺,奴在琵琶巷。’
郡主的拒婚雖是奇恥大辱,但尚在周修廉的預料之內。
但密室被毀,斷送的是可是他周修廉未來無盡的財富,也斷送了他周家在皇上眼里的無上價值。
若讓父親知道他謀劃良久卻一無所獲,甚至損失慘重,不用皇上動手,父親第一個就會清理門戶。
“備車,去琵琶巷。”他從牙縫里擠出命令。
周烈連滾爬起跑去周府后門悄聲備好馬車,車夫見他一身狼藉也不敢多問,揚鞭驅車比平日里更是快了幾分,很快馬車就繞進了琵琶巷的私宅門口。
宅內,林氏和葉離飛亦是驚魂未定。
躺在客房里的尚九渾身如同被濃墨浸透,皮膚里都透著詭異的炭黑色。
陸婆子和柳兒用了數盆清水,才勉強清洗掉他皮膚表層的污垢,可是濃烈刺鼻的硫磺味混合著焦糊氣,仍在屋子里彌漫不散,令人作嘔。
請來的大夫診斷,尚九是被極強的毒煙烈火所傷,性命勉強保住,但喉嚨已毀,此生再難開口。
躺在床上的尚九,喉嚨如同被烙鐵反復灼燒,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意識模糊地回想著那天地獄般的景象。
府衙秦鵬江本提議先稟報周修廉再行動作,但他等不了。
尚九大不慚說自己就能代表刺史大人,他想獨占頭功,想在小爺面前露臉,他也堅信葉婉瑜的密室里定藏著無數珍寶。
周修廉在葉府的這一年,會讓尚九搜羅越國各地好玩的物件送給葉婉瑜,也會特意請來京城的戲班,只為單獨給葉婉瑜唱戲,但他仍然沒進過那間密室。
周修廉對葉婉瑜百般溫柔,可就算是兩人相擁而眠,尚九也從沒聽見過靡靡之音。
當葉家被誅后,尚九倒是覺得,就算是兩人圓了房,葉氏父女也還是會留一手。
所以,這功勞,合該是他尚九的!
于是他帶著五六名府衙差役,率先鑿開暗道入口。
那刺鼻的氣味未能阻止他貪婪的腳步,府衙差役先下去了四人,尚九這才進入了暗道,可剛踏入幾步,尚未看清內里情形,盡頭便猛地撲來數個熾烈的火球。
“轟!”
天旋地轉間土石崩塌,他被巨大的氣浪掀翻,灼熱的氣體瞬間灌入喉管,劇痛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像破風箱般殘喘著。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之際,一雙手揪住他的衣領,拼命將他向外拖拽。
混亂中,他深陷泥污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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