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瑾見她神色變幻,以為她已然動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懇切:
“姜姑娘,你放心,本王會將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成功脫身后,你若擔心在京城被人認出,本王可以帶你離開京城,去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從此,你不用再背負任何人的算計和眼光,只為自己而活。”
他描繪的未來著實美好,但姜姝寧卻猛地抬起頭,打斷了他。
“殿下!”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眼神卻異常堅定,“恕我不能答應!我沒有罪,為何要在公堂上認罪?我的名聲事小,但我不能讓我的父母和堂弟,因為我,背上一世污名!”
她深吸一口氣,“何況,此事定有轉機!姜蓮的婢女可以為我作證,是瑞王妃毒打姜蓮在先,我送藥是為了救人!只要大理寺傳喚她,真相自會大白!”
蕭懷瑾猶豫片刻,終是有些不忍地開口:“太晚了,姜姑娘。姜蓮的婢女……在送進大牢當晚,已在獄中咬舌自盡。”
姜姝寧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臉色瞬間血色褪盡。
“怎么會……是誰干的?”
“此事還在查,但已經不重要了。”蕭懷瑾溫潤的眼眸深處,是毫不掩飾的焦灼,“姜姑娘,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意外!是有人鐵了心要你死!唯一的證人沒了,你被釘死在這樁案子里,再無翻案的可能!本王提出的這條路,是我唯一能為你找到的生路了!”
他眼底的真誠和急切,幾乎要將她冰冷的心融化。
姜姝寧知道,他是真心想要救她。
改名換姓,與他相伴,去看遍山川閑云,過上她前世夢寐以求卻不可得的安寧生活。
說不動心是假的。
只要她能放下仇恨……
可“放下”二字,談何容易。
殺兄之仇早已刻入她的靈魂,報仇成了她今生唯一的執念。
她一定要蕭修湛死!
整個大鄴,只有蕭凌川能幫她手刃仇人。
若她就此“死去”,以蕭凌川的涼薄性子,又怎會為一個死人,去殺一個已經毫無威脅的廢人?
想到這,姜姝寧緩緩垂下眼簾,聲音沙啞: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事關重大……請容我,再考慮考慮。”
“好。我給你時間考慮。”蕭懷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復雜難,“但姜姑娘,你要知道,能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大理寺地牢深處另一間牢房里。
一道身影如枯死的雕像般,靜靜地靠坐在角落的草堆上,一動不動。
直到一陣刻意壓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道身影才微微抬起了頭。
來的是一名獄卒,他卑微地躬著身子,隔著牢門,聲音壓得像蚊蚋一般:
“殿下……成了。小的按您的吩咐,用她家人的性命去逼她,那丫頭……果真咬舌自盡了。”
聽到這話,那張形容枯槁、宛如死木的臉上,像是冰面裂開了一道縫隙,一個扭曲而丑陋的笑容在他臉上一寸寸綻開。
那笑容里沒有半分喜悅,只有純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毒。
“賞。”
他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慢條斯理地從另一只被廢掉的手臂上,擼下一枚成色極佳的金扳指,隨手扔出了牢門。
“叮當”一聲脆響,金戒指在骯臟的地面上滾了幾圈,沾滿了污穢。
獄卒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如獲至寶般撲過去撿起,連聲道謝后,便迅速退入了黑暗之中。
牢房內,重新恢復了死寂。
蕭修湛低頭,臉上的笑容愈發陰鷙。
姜姝寧,你不是總是一副清冷高傲、不染塵埃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