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畫展一個不甚明亮的角落里,一道挺拔的身影靜靜佇立。
簡洐舟深邃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那個正激動得眼眶泛紅的女人身上。
他看著她緊張,看著她從容,看著她因為一幅畫被賣掉而欣喜若狂。
那份純粹的喜悅,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也感染了他,他冷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
他沒有上前。
這是屬于她的高光時刻,他不該去打擾。
他只是側過頭,對身后的助理低聲吩咐了一句。
“去,把那幅煙花的畫買下來。”
助理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了那幅在沈念安所有作品中,色彩最為濃烈,情感也最為奔放的畫。
他立刻點頭。
“是,簡總。”
第一幅畫賣出去的激動還未完全平復,簡洐舟的助理便彬彬有禮地走到了那幅煙花畫作前。
微笑著對她身邊的畫廊工作人員說,這幅畫,他買了。
緊接著,仿佛是連鎖反應,之前那位買走雨景的儒雅男士的朋友,也表示想收藏她另一幅描繪初春嫩芽的畫作。
第三幅。
當第三筆款項也進入賬戶時,沈念安感覺自己像是踩在云端,輕飄飄的,不真實到了極點。
她靠在冰涼的墻壁上,才勉強支撐住自己有些發軟的身體。
譚雪走過來,眼里的欣慰與驕傲幾乎要溢出來。
她輕輕拍著沈念安的背,聲音里滿是笑意。
“小念,大家都很喜歡你的畫,以后說不定能超過老師。”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得沈念安暈乎乎的。
她猛地搖頭,誠惶誠恐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老師,您千萬別這么說。”
“我……我怎么敢想……”
成為譚雪這樣的大拿,那是她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高度。
譚雪只是笑,不再多,但那眼神里的肯定,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力量。
畫展在晚上九點正式結束。
賓客散盡,展廳里恢復了安靜。
沈念安婉拒了譚雪要送她回去的好意,獨自一人走出了美術館。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股夾雜著濕意的冷風撲面而來。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然后,她就愣住了。
外面,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雪。
潔白的雪花,在路燈昏黃的光暈里,紛紛揚揚地飄落,無聲無息。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沈念安緩緩地,一步步走下臺階,站到了那片柔軟的雪幕之中。
她沒有撐傘,就那樣站著。
冰涼的雪花落在她的頭發上,睫毛上,還有臉頰上。
可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胸腔里那股巨大的喜悅與滿足,像一團火,溫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仰起頭,閉上眼。
再睜開時,一個極為燦爛的在她唇邊綻放開來。
明亮,干凈,像是這初雪一樣純粹。
她的一舉一動,此刻都清晰地落在了馬路對面,一輛黑色邁巴赫車內男人的眼里。
簡洐舟的目光,穿透風雪,看向那個在雪中微笑的纖細身影。
她的笑,像是一道光,劃破了他眼底沉沉的夜色。
他靜靜地看了許久。
然后,他拿出手機,解鎖屏幕,將鏡頭對準她,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點,將焦距拉近。
屏幕里,是她仰著臉,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背景是漫天飛舞的雪花。
他的拇指在拍攝鍵上頓了頓。
最后,輕輕按下。
“咔嚓”。
一聲輕響,將這一幀絕美的畫面,永久定格。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很快到了除夕這天。
餐廳里,熙熙正坐在兒童餐椅上,兩條小短腿懸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他小手里捧著一杯溫熱的牛奶,正小口小口地喝著。
“叮咚。”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沈念安從廚房里走出來,身上還系著圍裙。
她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了一眼。
門外站著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是簡洐舟。
她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還是伸手拉開了門。
門開的瞬間,一股裹挾著寒意的冷空氣涌了進來。
簡洐舟站在門口,他今天穿了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羊絨大衣,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眉眼也顯得格外深邃。
他的目光落在沈念安身上,嗓音低沉,“我來接熙熙去老宅過年。”
沈念安神色淡淡,并沒有阻止。
“熙熙在吃早餐。”
“吃完了就跟你走。”
聽到爸爸的聲音,餐廳里的熙熙立刻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他蹬蹬蹬地跑到門口,仰著小臉,開心地喊道:“爸爸!”
他伸手拉住簡洐舟大衣的一角,奶聲奶氣地催促。
“你快進來啊,外面冷。”
簡洐舟沒有動。
他的視線越過兒子小小的頭頂,落在了門口站著的沈念安臉上。
沈念安神色微動,側了側身,淡淡道:“進來吧。”
簡洐舟這才邁開長腿,走了進來。
他脫下大衣,隨手搭在臂彎里,然后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熙熙歪著小腦袋,看著簡洐舟。
“爸爸,你吃早餐了嗎?”
簡洐舟的目光從沈念安身上移開,落在兒子臉上,搖了搖頭,“沒有。”
熙熙立刻獻寶似的說:“媽媽包的水餃很好吃,你要不要吃?”
他說著,看向了沈念安。
簡洐舟的視線,也跟著望了過去。
沈念安正好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水餃從廚房里出來。
白瓷碗里,一個個白胖的餃子浮在清湯中,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香氣四溢。
她將碗放在餐桌上,并沒有看沙發上的男人,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過來吃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簡洐舟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長腿一邁,走到餐廳,在熙熙對面的位置坐下。
沈念安轉身,又進了廚房。
很快,另一碗剛出鍋的水餃也被端了上來,放在他面前。
這頓早餐,吃得還算和諧。
或許是因為過年的緣故,空氣里都彌漫著喜慶的節日氣氛。